第173章

岑士瑜趴在地上,看向后院中穿着自己府上护卫衣服、刀剑扔了一地的卫士,还有正在人群边上、被人压跪在地上的儿子,满院羽林,还有石桥上带着伤的刘钦,如何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时只有心如死灰而已。

如果说在今日之前他还有许多手段,还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的话,那么从这一刻起,他已经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了。

他太过震惊、太过痛切,甚至无暇后悔应该在这几天彻底禁足儿子,后悔为什么明知道他要给自己惹事却仍是掉以轻心,觉着他翻不起什么浪花,也无暇思考现在后院当中的羽林是从哪里出现的、思考他们会在这里是刘钦的提前安排。

他只知道,完了,彻底完了,这下他保不下岑鸾,别人也保不下他了。

但刘钦问起,多少年的宦海沉浮让他在此情此景下仍然还有几分自持,他从地上抬头,打起精神挣扎道:“陛下在臣家中遇刺,臣护卫不利,罪该万死!这些人究竟是受何人指使,为何会乔装出现在臣家中……请陛下许臣审讯之权,臣调查清楚之后,定给陛下一个交待!”

说这话时,他声音竟有几分发抖,这已有近二十年不曾有过了。他受刘崇信任,多少年来身居高位,无论周遭是怎样的风风雨雨,他在朝堂上始终稳如泰山,而且愈来愈位高权重。从来都是别人见了他发抖,他何曾有过这种时候?

可是现在……他偷偷眼望着刘钦,这个在他心目中不出一两个月就会被他斗倒的年轻皇帝,正抱着一只还在滴滴答答淌血的手臂,长身站在自己面前,那张冷峻的脸上,露出的表情似笑非笑,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睛,何等寒气逼人!

他话还不曾说完,心中就已明白,说再多也没用了。刘钦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正欲趁此机会彻底除掉自己,哪里会准他所说的这些!

果然,刘钦听他说完,只冷嗤一声,心中暗想:他说这话,已是走投无路,垂死挣扎了。

“岑相是在说自己全不知情?”刘钦沉下了脸,“三日前朕便说要亲临致意。这些护卫负责阖府安全,朕与这些王公大臣在席间也都赖其护卫,这些人何等重要,如何能被人神不知鬼不觉换掉,而你岑相还能推说自己不知?”

他是在说岑士瑜此举是蓄意谋反,而且有见势不好动兵辖制满廷朝臣之嫌,岑士瑜当真有苦说不出,转头看了儿子一眼,岑鸾也是满脸不可置信,似乎还在震惊于刘钦从哪里探得了他这天衣无缝的计划。

岑士瑜如果是他,绝不会在自己府上做这等事,哪怕刘钦名声再坏十倍,那也毕竟是君,杀了他,哪怕举国欢庆,弑君之人最后也一定不得好死,这是时势使然。

况且退一万步,就算真的要在自己家里对刘钦下手,起码也该用外人,再让自己府上的护卫同他们厮杀一番做做样子,这样事成之后,别人心照不宣,事情不成,也有能脱罪处,哪有像这样直接用自己府上护卫下手的?

但凡岑鸾能不自作聪明,事先与自己商议……

刘钦见岑士瑜不语,心情愈发地好,这些天来憋在心中一股浊气马上就要吐出,只是还差一点。他让人把岑冬尸体抬到岑士瑜面前,问:“岑相看好,这是你府上的护卫统领吧?刚才他和朕的羽林统领可是缠斗得紧呐。别说你不认识,朕进府时你还特意向朕介绍过他。”

岑士瑜面如土灰,百口莫辩,承认又不能承认,只有沉默以对。

刘钦又抬手向着岑鸾一指,“刚才刺驾的逆党便是由他指挥,把他带下去,朕要亲自提审。”

岑士瑜这才道:“陛下,陛下!岑鸾不过一无知小儿,这其中定有冤情……”

刘钦冷冷道:“有没有冤情,朕一问便知。拉下去!”

话音落后,但听院外一阵异响,脚步声、兵器撞击声好像一条河,向着这座府邸倾泻而来。

岑士瑜大寿,在京的文武百官几乎悉数到场,闻声只面面相觑,震怖不已。刘钦安抚道:“不必惊慌,是朕调来的禁军。为防院内外还有逆贼余党阴谋作乱,禁军已将岑府团团围住,护卫朕与众位大人安全。”

此话一出,有的人反而更惊慌了。

左右羽林在岑府中清出一间院落,牢牢把守住,不许任何人进出,将岑鸾带入进去。刘钦等准备停当,抬脚要进,让朱孝拦住,给他包扎了伤臂,才在众人护卫下进去。

其实他弓马娴熟,又曾亲历战场,武艺较在场这些有的须发已白的大臣要好上不少,之所以审问一个岑鸾还要带上那么多护卫,只是布扬声威而已。

果然等他进去后,院中余下的大臣都跪在原地,无令不敢起身,岑士瑜脸色尤其地差。在他看来,岑鸾进到那间小院,就是进了龙潭虎穴,十死无生。刘钦岂能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