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刘靖与陆宁远刚刚送上告捷的露布,朝廷急令马上便发到手上,让他们火速带兵北上,防备夏人,等候朝廷下一步的命令。
数月奔波,刘靖病势愈重,诏令发来,最早是由陆宁远拆看的。书中刘钦说了夏人难犯的事,陆宁远因为有上一世的记忆,同样也吃一大惊。
但很快,和刘钦一样,他马上便也想到夏人是想趁火打劫,不由以手碰了碰腰刀。
兹事体大,他不敢多耽搁,往刘靖帐外一连去了几次,听说他一醒,马上便进去求见,将朝廷诏书给他。
刘靖因为叛乱已平,心里的石头落地,劲力一松,马上旧疾转剧,正卧床调养,闻此信后不由大骂夏人背信弃义、猪狗不如,靠在床头便是一阵大咳。
陆宁远有些手脚发乱,不知该如何是好,幸好随侍的下人见怪不怪,忙抱起刘靖,拿手重重拍他的背。刘靖咳出淤痰,脸色才稍稍见好,问陆宁远:“叛军残部安置得如何了?”
这一战中,叛军投降者足有数万之众。他们本就是普通将官、士兵,被迫同刘骥一同起事,战败之后朝廷说不追究,马上便纷纷反正,没有做任何抵抗。更有一些是被刘骥从田间抓来的壮丁,被迫跟着走了这么远路,只盼着能回到故乡,就更加不可能与官军死战了。
刘靖听闻陆宁远在平定翟广、扎破天之乱时颇有作为,便将处置俘虏之权交给了他,想看看他如何处置。
陆宁远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对这些兵士百姓以抚为主,宽大处置,甚合他心。有时有军士因为之前血战之仇,对俘虏暗中报复,被陆宁远发现,严责了犯法军士,将俘虏保护起来,申令全军不得虐待。
不止如此,这些天来陆宁远命自己原先的三百部下分入各营,对这些俘虏逐一拣选,仍愿意继续从军的,按以前的法子一一加以核查,合格者编入军中,其余遣回原驻地。有愿意回家的,也不强求,一律给予路费,妥善安置归田。
因此时刘钦主政,不短他们的军粮,更又在收到捷报之前就额外筹措了一批军饷,足够大军支应数月,眼下正好用来安顿俘虏。
此举当时颇有争议,大军远征,便如虎兕出柙,粮草则是缰绳,把缰绳交到猛虎手里,如何可制?但刘钦力排众议,还是调拨了过去,不知是信任至极,还是早料到有今日之胜。
陆宁远拿着这笔粮饷,安置俘获叛军无可厚非,但随意拣选士兵,相中的编入自己军中,没看上的则遣送原籍,则未免有营私之嫌,一时议论颇多。
可他毕竟是天子宠臣,是奉命行事,谁也说不得什么,况且戡定此次叛乱,他的确厥功至伟。第一战获胜还可说是以全军为诱饵取了个巧,第二战时无论是精准预料到刘骥要当晚突袭,还是料到他必不在最先过河的人中,抑或是在万军丛中手擒了他,都令众人心服口服,见此虽然眼红,但转念一想,自己没有这般本事、也没有这般功劳,更没有这般同天子的关系,也就作罢。
朝廷封赏下来,陆宁远已擢为都指挥使,与当年的邹元瀚等同,位列众人之上,趁此时机扩充军队,也是循前人旧例。只是他选兵的标准未免太严苛,让众人不由得大开一番眼界。
手上没有茧子的不要,稍微带点油滑气的不要,从军日久却没有战功的不要,一番挑选下来,总是留下的人少,遣回去的人多。但不给他精挑细选和练兵的时间,朝廷命他火速北上的诏令便发来了。
陆宁远将这几天安置俘虏,选兵练兵的事如实说了。刘靖听后,颇为沉吟。先前那两战,对朝廷官军和叛军的实力如何他心里已经有数,要以如此之卒,北上迎击夏人,岂不是羊入虎口、以卵击石么?
“依你看,”刘靖沉沉开口,“这仗有的打么?”
陆宁远答:“夏人兵力多寡、如何排布,属下尚且不知,不敢妄言。”
刘靖喃喃,“怎么来得这样快!要是能稍缓数年……”
陆宁远垂眼不语。
如果这次也能给他两年时间,以他所处位置和刘钦对他的信任,他足能练出一支可与夏人相抗衡的铁军。为什么夏人违背盟约竟会违背得这样快?除去刘骥叛乱之外,和现在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也有关么?
他从不在这些事上多想,他是军人,只想战场上的事情。但现在坐在那个龙椅上的是刘钦……陆宁远苦苦思索很久,什么也想不出来。
刘靖叹一口气,“没法子,只能星夜北上了!”
陆宁远问:“这些俘虏也都带着么?”
刘靖没有急着答他,感到有几分骑虎难下,半晌后道:“剩下还没遣散的……全都带着!只当壮一壮声威了。处置了刘骥,咱们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