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第3/3页)
两日之后,一天夜里,雍军终于拔营。
同样的法子,第一次奏效,第二次便行不通了。雍军仍然是借着初春夜里频频升起的江雾遮掩,试图秘密行军,但呼延震这次多留了八百个心眼,自然一早便发现了。
他已料定雍军一走,定然要往滁州方向移动,要么去同凤阳大军会师、要么去驰援陆宁远,总之没第二条路走,因此早早便布置下伏兵,埋伏在他们必经之路上,本部人马却佯作不动,仿佛对雍军的异常浑然不觉,营里照旧静悄悄的,却人已披甲、马已上鞍,只等着前面发出信号,马上便全营杀出。
二更时分,雍军拔营,三更不到,前面便听见数声炮响,是伏兵已出了杀招。呼延震当即上马,让打开营门,北上夹击这路雍军。
到了交战之处,如他所料,已是一片混战。他的伏兵布置十分隐秘,雍军显然同前几日的他一样,也被蒙在了鼓里,没事先探听到,被他的按兵不动所惑,却没提防在这里杀出一路伏兵,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两军战力本就有优劣高下之分,如今雍军又中了伏击,惊慌之下,更是愈发抵挡不住。刚刚赶到战场,一看见交手情形,呼延震便寻思:看来天子亲征是唬人的,刘钦不会在这里。意兴阑珊地冲杀一阵,本以为又是次寻常的杀猪宰羊,谁知连破雍军数阵之后,在一面龙纛下面,正瞧见一人举着把刀左右指挥,身影他看着十分熟悉,不是刘钦却是谁?
时隔数年,又一次见到刘钦,呼延震竟呆了一呆。
在他心中,刘钦既然做了皇帝,就再不会轻易过江。两人再见,恐怕要等到他率军攻破建康那时候,杀到龙椅上,把刘钦从那上面一把薅下,问他想不想念他老子。
今日在这里提前见到,实在全然出乎他意料之外,让他竟一时没有什么反应,只呆呆看着刘钦左右指挥,像是几年前一样。
但他毕竟是久经战阵的将军,不需旁人提醒,马上回神,震惊之余,便是说不出的狂喜——自然不是故人重见之喜,而是老天爷当真对他好,竟赐了这一个天大的功劳给他!
他不声不响,更不刻意做出什么吸引刘钦注意。要是几年前,他大概早已捺不住性子,打草惊蛇,让刘钦提前有了防备,但现在的他已不同于那时候,不会为了逞一时之快,便误了正事,当下让人熄了左右火把,趁着夜色遮掩,卷起旗帜,同别人交换了兜鍪,铠甲来不及换,便随手扯了面军旗裹在身上,打马在交战处绕过一圈,终于选定了雍军军阵最薄弱、离刘钦最近的一处,猛然发起冲锋。
走出一箭之地,混战中的雍军方才注意到他,忙来抵挡,却挡他不住。向中军传令,传令兵却不及他马快,让呼延震一刀劈下了马,刀从左肩膀砍入,下一刻便从右肋骨下边镟了出来。
又闯过半个军阵,雍国中军终于注意到他,齐齐一震,防备起来。刘钦也转过了脸,黑夜当中看不清神情,不知脸上表情有几分惊讶、几分慌张。
马上有战将上前抵挡,呼延震稍一勒鞭,让出左右两个大将,替他拦住,马上便又奋力催马,因着胯下马乃是天下良驹,常马实在望尘莫及,只一眨眼便将涌上来的雍军甩在后面。
这时他与刘钦之间已只剩下天子亲卫,这些人连忙结阵以图抵挡,支起盾牌,又从盾牌后面放箭。但呼延震非但自己浑身披甲,就连战马身上都披了甲胄,牢牢护住了马头马颈和前胸,箭雨落在他这一人一马身上,只当是挠痒痒一般,反而射杀了好几个雍军。
呼延震丝毫不减马速,余光稍稍一暼,身后亲兵也杀入重围跟了上来,愈发心中大定,知道今夜已经功成十之八九,只待最后一哆嗦了——
然后,一串莫名的火光平地亮起,“嗤嗤嗤”一串巨响从耳朵里一贯而过。呼延震跌下马,在天旋地转中看着漫天繁星晕了一阵,茫然举起左手,却空空荡荡,看不见了五根指头,也看不见手掌,只有手腕上一截骨头戳出来,旁边挂着一大块肉,被烧得一半生、一半焦糊了,就和前一天晚上他吃的烤羊腿一般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