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集结的骑士队伍整齐列队，代表教廷的白色浩浩荡荡填满了高台前的空地，直属教皇的圣行骑士则站在最外围，像是守护，又像是监视，静默包围全场。

每一个站在这里的人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可此时，没有人知道猜到自己将为何战斗，又将与谁斗争。

台上，叶筝的语速缓慢，吐字清晰，富有穿透力的声音仿佛能刺透天空厚重的阴云，所有人都会下意识为这道声音凝神。

“每年的今日，希望教廷的圣女会为帝国向神明献礼，年复一年祈祷神明的眷顾与庇佑。”

“从十四岁成为圣女的那一天起，我已经主持过三次祈祷日，今天是第四次。”

留音机前，有不少人正奋笔疾书，将叶筝所说的每个字牢牢记在纸上，面色激动涨红，他们有预感这会是不逊于教皇揭露龙骨真相的另一件大事，相关报纸明早就会卖脱销。

在众多报社中，唯有一家十分平静，她们守在播音机旁，无比专心地聆听着。

戴着眼镜的文心没有拿着她最熟悉的笔，这位曾被同行暗讽教皇喉舌的主编正拿着一把猎枪坐在位置上，手中的薄茧摩挲着陌生的武器，仰着头，似乎在等待着某种时刻。

这段时间在叶筝的授意下，她们一直在为末日造势，煽动恐慌，顺便写点普通人在险境可能需要的生存技巧以及末日前的准备，还帮助圣行骑士团附近新建的工厂大涨销量。

叶筝从来没有告诉文心她的真正目的，但文字是最直击人心的存在，文心能从叶筝的命令推敲出来某些潜藏的意思。

叶筝不会撒谎，她为末日造势，只能说明——预言里的末世真的要降临了！

如果她们即将面临五百年前一样的惨景，总不可能指望叶筝拯救每一个人……

文心缓缓吐出一口气，稳稳把住枪。她已经完成了她的阶段任务，接下来文字不再是她们最有力的武器，她们必须仰仗点其它玩意儿。

留音机的声音在室内缓缓流淌，叶筝这一次的演讲风格十分亲和，娓娓道来。

上一次，她用沉郁而爱怜的语气揭露颠覆性的真相，可这一次她似乎只是想要聊聊天，语气轻松随意，让人不知不觉间放松心神，倾听朋友的诉说。

然而，文心把枪越攥越紧，她对文字太敏锐了，仿佛已经从叶筝的只言片语窥见了迫近的命运。

“……每一年的今天，我的心境全然不同，以往我总是站在东区的神圣广场，闭眼合手默念着祝词。今天是最特殊的一年，神圣广场不在了，我的身份也不只是希望教廷的圣女。”

“我一直在想，我该以何种面貌再次主持这个活动，才能满足大家对我的期待呢？”

叶筝微微皱起眉头，仿佛还在受此苦恼，她的表情被放大在投影上，帝国各地有许多人大声回应着她，安慰鼓舞她。

远在台上的叶筝听不见，她依然露出了备受宽慰的神情，向大家颔首感谢。

抬起头，叶筝的眼睛更加明亮，她上前一步。

“我知道你们对我的所有期待，偶尔我会感到沉重，可我不是因为他人的期待选择这一条路，从我成为圣女接受册封的那一天起，我已然踏上了一条注定艰辛的光明大道。”

“所以，我感恩大家的支持，却不会因为期待有了束缚。”

“这个国家充斥着太多的谎言和矛盾，这片岌岌可危的土地没有留给我宽裕的时间慢慢解决它们——也或许，这并非一人能及的任务，这片土地需要更多觉醒的力量重塑它，而我有着特殊的使命。”

听着叶筝的话语，播音机旁奋笔疾书的某些人渐渐慢下动作，他们面面相觑，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上城区的皇宫内，男人正独坐在投影机前，投影的白光照得他的面容更加惨白，金瞳布满血丝，他在纠结着，期待着。

他几乎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全神贯注等待着叶筝对他、还有这个国家的宣判。

正被所有人注视的叶筝环顾着台下的人群，她深知自己正站在一条岔路口，无论行驶哪一个方向都会伴随惨痛的代价。

而她，将要替所有人做下决定了。

“你们知道，每一次祈祷日我都在默念着什么吗？”

叶筝突然问道，语末带着一丝轻笑。

看着台下的人面露疑惑，叶筝回答道：“我什么都没有念。”

她说话的语气过于平常，以至于一般人无法快速反应过来，这句话由教廷的圣女、现任教皇说出来是多么惊人。

“我只是在胡乱做口型。”

“我从来不曾向希望神祈祷。”

话语落下，全场落针可闻，所有人无声睁大眼睛，他们甚至不敢发出任何一声质疑，生怕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