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跪下。”

客室内, 林彧高坐主位,没让下人点灯。傍晚光线昏暗,投进屋子里仅有的微光照得他脸色青白。

他审视着卫棠。

“我该问你是谁吗?”

“性别是假的吗?哑巴是假的吗?沈大人可知情你的存在?亵渎小姐, 你要不要命?”

“不说话?为什么不说话?不会说了?刚刚在车里不是很会叫吗?”

面对他咄咄逼人的问话, 卫棠始终不予回应, 站在你身后半步。

他没有跪。跪小姐可以,跪夫人可以, 林彧算什么,哪来的资格命令他下跪?

你袒护道:“林师父,这里是我家, 你是不是管太多了?”

林彧倏地眼望过来, 一路上他都在刻意回避你,此时听到你划分界限的话, 心脏揪起下坠。

他呵笑:“一日为师,终身……”

终身为什么, 他不想说。

他觉得自己没那么老。

总之。

“我是你师父,管你天经地义。”

“没有这样的天经地义。”

“你与他在一起便天经地义?”

“没人这么说。”

你有点不耐烦:“我与卫棠是我娘同意了的,不用你管。”

“都这个时候了,林师父还不回家吗?”

两句轻飘飘的话, 拥有非同一般的杀伤力。

林彧受到重创, 混混沌沌的痛苦中勉强有一丝清醒尚存。

天快黑了。

他不回家, 在这里管教走上歪路的学生干什么?没事闲的吗?

不,他从不做多余的事。他会如此不正常, 是因为你之前说了让他误会的话, 他以为你喜欢上他,结果你喜欢的另有其人。

他该感到放松的。跟他没关系了不是吗?未来后果再怎么凄惨,都是你和你的男仆需要共同承担的, 因为你们做了错事。

在马车里……那般没有规矩的样子,你们应该把男女之间所有事都做过了。

要是有孩子该怎么办?要指望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低贱奴隶养活你和孩子吗?

你要成为整个汴京城的笑柄了。

林彧抬手按额角,心中烦躁,一阵头痛。

你打断他:“还不走吗?我说得再直白些。”

“关你什么事?”

林彧:“……”

他立刻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客室。然而在转角处遇到了家里的猫猫大王,沉着脸原路返回。

“把你的猫抱走!”

卫棠蹲身,指头在地上点点,黑猫跳跃着到他面前,被他抱进怀里。

平时喂它最多的人就是他。卫棠也喜欢小动物,人猫相处很好。

林彧更加不爽,他无法理解自己的不爽,心里骂脑子有病,逃一样离开沈府。

卫棠手抚着黑猫的背,猫发出咕噜噜的响声。

“哼,摸不清自己是几瓣蒜,敢来小姐这捉奸。他以为他是谁?死清高,真下贱。”

你想说些什么,父亲身边的丫鬟找来,叫你去他的书房。

他找你,和林彧质问你的是一件事。林彧在门口那么大的反应,小厮看在眼里,匆匆回报给主人。

他问了卫棠的性别,与你的关系,你如实应答。隔了一张堆满文书的书案,父亲静默良久。

他想的和林彧不同。

作为你的父亲,他考虑的是更深层次的东西,比如为什么你的母亲会同意把如此美貌的男子养在你身边。

“你想要什么?”

“我想和卫棠在一起一辈子。”

“你娘怎么说?”

“娘让我再看看。”

他笑了。

两手搓着,捂到脸上。

“是我不好……”

“叫卫棠过来。”

父亲关门和卫棠说了一个时辰的话。

依旧是你坐在门外的石阶上等他。月梧给你垫了软垫,补暖炉里的炭火。

卫棠推门而出,头上女子的发髻和钗环都被他拆卸下来。他披散着乌黑的长发,面容在烛光里像盖着春叶的海棠花。

“小姐……”

“你怎么在等我,冷不冷?”

“我爹跟你说什么了?”

“让我读书考取功名呢。”

“他说,他也是布衣出身,不以身世论人高低,只要我有上进的心,有朝一日总会配得上小姐。”

“嗯。”

卫棠仰头,望那轮亘古不变的月亮。

他小时候月亮就长这样,娘死后是这样,流浪被欺负时是这样,卖身到醉花音是这样,遇见小姐后还是这样。

“可是……”

“我不识字呜呜呜……”

“小姐笑我?我不识字怎么办,一天认一个字来得及吗?多了我记不住呜呜……”

卫棠在府中恢复男装,知情的不知情的都吓了一跳。

他本人的举止习惯并不温婉,不必伪装性别后,梳一个马尾,走路十分轻盈。

景妍绝食三天抗议你与卫棠的恋爱关系,她不喜欢这个姐夫,非要选一个的话,她宁愿支持云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