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主动
房鹤名死后,京中起了一阵波澜。刑部多次派人前往清查,仵作来了几个又走了几个,最后却发现房鹤名平日里有食用五石散的习惯,当夜同僚宴请又多喝了些酒,这才出了事。
这些日子李迎州跟张济崖家公子也混熟了,席间听了些闲话,回到住处后不免跟同窗嘀咕了几句:“我以为只有咱们那儿闲出屁来的士绅老爷们喜欢,原来京师的官员也有这种陋习,五石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怎么说起这个。那你以为京师的官员都该是什么样的?”孟蹊正在案前摆弄那只扑腾来扑腾去的鸽子,内心一点波澜都没有。
“那都那么大的官儿了,怎么也该讲究些,没事儿用什么药啊……那再得趣儿也是药石啊,可不能胡乱吃。用多了可要神志不清的。”李迎州见他又在摆弄那只鸽子了。暗道马上春闱,他怎么跟自己一样都不急。
自个儿那是纯粹历练来的,都不敢想自己能一举得中的事儿。
他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却是不知远处正摆弄信鸽的男人忽然住了手:“迎州,你用过五石散么?”他在案前站定了,忽而想起往事,有些怔愣。
“谁用过那玩意儿?”李迎州差点跳起来,他可不敢使那东西。皱眉道:“我没用过,难不成你用过?”
孟蹊沉默地给那鸽子喂食:“没用过就好……最好一辈子都别碰。”
前世他父亲在政斗中折了双腿,他愤恨了许多年。却不知十年后,他的双腿也折在了刑部牢房里,那个人为了让他清醒地受罪,让人给他喂了这东西。
生死不能。
最后两年里,他连赵明宜的面容都快要记不起了。他该恨她的。
“含章,你怎么还在喂这鸽子,我见它总是午时飞出去,过两日又飞了回来,到底是往哪儿去了。”李迎州对鸽子没兴趣,却对同窗看这鸽子的神情有兴趣。总觉着带着点很复杂的味道。
“你话太多了。”孟蹊放下手里的东西,将笼子拿到了窗边,将这小东西放了出去。
不说便罢了。李迎州总觉得他心里藏着事情。
孟蹊收拾了一下,很快便出了门。绕道往王家去。
他是个熟客,王家门房的人都记得他了,熟练地将他引到东院书房去:“大人刚见完三公子,眼下应该还在,您进去便能瞧见。”门房也是纳罕,此人如此年轻,且还未有功名,究竟是凭什么得了五爷的青睐。
这一个多月里,五爷见他比见三少爷的时候都多。
“爷,孟公子来了。”侍从敲了门。
漆红木门应声开了,王璟抬头便见门前立了个年轻人,招手让他进来:“是你啊。”他往中堂的椅子坐去,又让人上了茶来。
“我们上回聊到哪了……”他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却记得这个年轻人喜欢喝信阳毛尖,特意让人上了来。
“你上回说到南京沟渠的治理,倒是很有意思。”王璟想了起来。他后头还特意找了人来问,的确是他说得那样,那位官员如今还在南京,功绩出色。他喜欢有见识的人,而不是只会读死书。
孟蹊笑了笑:“大人还记得。”
王璟喜欢的东西太过庞杂,别人若想投其所好很难。他其实很想不明白,这样一个随性的人,竟会与赵枢那样的独断的人相投。两个人可谓是一个天南,一个地北……不过非常妙的是,这两位都热衷于权势。都不太愿意想让。
他今天过来,却不是要与他谈什么沟渠的,眉头皱了皱,说起了房鹤名的案子:“眼下正是平叛功成之际,陛下想必要选派京官往北边去。从前先帝的时候,陛下总是中意督察院的大人往地方去,房大人死得似乎并不是时候。”
他说话并不藏着掖着,这也是王璟赏识他的地方。
书房有些沉寂。王璟喝了口茶,却是没有说话,定定地看着他:“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我可从来没与你说过这个。”房鹤名的案子的确是刑部在查,已经有人知道结果他一点都不惊诧。只是这个年轻的士子,不该有渠道知道这种事情。
这不是他能接触到的。
孟蹊早有准备,沉声道:“前几日见过张大人的公子,张公子在席间说了这件事……我却觉得有些不对。”前世的时候,他这会还在准备春闱,还看不懂这些朝堂阴私。
后来他搜集那个人的罪证,对这件事印象很深,才有了几分猜测。
说起来后背都有几分阴寒。那位从前在督察院最是低调,不显山不露水,估计房大人也没想到自己会命丧他手吧。说话间低了低头。
王璟神色这才缓和下来:“原是张济崖的儿子,也是个嘴上没把门的。”
“你说的这些,我不便与你多聊,你也不该胡乱猜测,一切自有刑部的堂官的审理。”他做到刑部侍郎的位置上,自然是十分谨慎的。即便心中有所猜测,却也不会与人议论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