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夜至

下了两天的雨,天也是阴阴的,看得人心里发慌。

梨月正关了窗子,支摘窗落下的那一瞬间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她似乎听见身后‘嘶’的一声,回过头才发现姑娘正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指尖。指尖上涌出血迹来。

“哎呀,您别动,我去给您拿药。”

用棉布包了手指,梨月见姑娘还盯着那一点血迹,有一点慌:“小姐,要不别绣了,您歇吧。”

“不用了,我再坐一会儿,你先去睡吧。”赵明宜看了看窗外,心里忍不住地慌神,手里绣给母亲的枕套也染上了一点红:“我得拿线遮了,可不能给母亲,这个还是留给我自己吧。”

林氏很快就离开林家了,她想给母亲赶出两对儿绣牡丹的枕套来。也算尽一尽心意。

梨月很快下去了。

窗外的雨依旧没有停。前世这几日,刚好就是母亲去上香的时候,雨会越来越大,很多山岭多的地方都坍塌了。她放下手中的绣绷往窗边走去,支开一条缝儿,刚一打开就是一道惊雷。

惨白的光闪过眼睛,她忍不住地心头一颤。心口忽然有些喘不过气来。

好像要出什么事似的。

梨月听从姑娘的,早已上了床,耳朵却是一直听着屏风后的响动。直到听见一阵脚步声,床边传来一声响动,有人坐在了她身边。

“梨月,我跟你睡吧。”她心慌得厉害,钻进了屏后的这张小床。

梨月顺势让了半边出来,将她抱住了:“您睡吧,不用害怕,我在旁边儿呢。”她直觉小姐这几日在为什么心慌,只是猜不出来是什么。

六月下旬,大小凌河同时涨汛,也波及到了锦州。林氏立马指了管事婆子往各处农庄商铺去。

赵明宜跟着母亲在临近宁远卫的一处庄子上。这里淹了大半,很多地方都出了事,还死了几位庄户。林娉怕继续下去会出大乱子,亲自来了一趟,还把女儿带了过来。

她知道母亲是想教会她如何处置这样的事。

先安置了农*户,再清点受灾的田产,拨了钱粮下去,她都一一跟着学会了。林娉很高兴,只是她也累,晚上便发起了烧,她只能跟张妈妈一道先把她哄睡了。然后自去处理那些事。

等所有的事安排好后,已经是后半夜了。

她正摘了耳环要去洗脸,身后梨月匆匆走了进来,低声道:“姑娘,方才庄头说外头来了一行官家人,都是刚从凌河过来的,想借住一晚。”

闻言,赵明宜的手忽然一抖。耳环掉到了地上。

“是什么官家人?”她问了一句。

梨月道:“是去凌河视汛的。”

不知道为何,梨月看见姑娘的怔愣了一下,低身去捡耳环的手都在抖。

“不要吵醒母亲。去找庄户娘子看看哪里有合适的空屋子,安置一下吧。”她吩咐道。

梨月很快去了。

赵明宜一如既往地洗漱、换衣,只是在身后门敲响的那一刻,她的心还是猛地跳动了一下,差点蹦到了嗓子眼上。

“什么人?”她将烛台拿在手上,小心翼翼地往门边去。耳边是阵阵惊雷声!

门随着风声在晃动,烛火微弱的光线映照出一个人影来。她吓了一跳,刚要喊人,电光火石间门一下子开了,那人立刻捂住她的嘴,背着隔扇将门堵上,吹灭了她手里的烛火。

“唔……”

烛台‘砰’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门外立刻有人过来:“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喊了好几声,婆子有些狐疑,都要进去了。才听见门内传来小姐的声音:“我没事,只是烛台倒了,你先下去吧。让梨月也歇下吧,不用过来我这里了。”

婆子‘欸’了一声,应声而去。

却是没听出门内,小姐微弱的声音中隐含的一丝颤意。

“是你……”黑暗中,她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呼吸愈发急促。

烛台依旧在地上,她吓了一跳,不敢去捡。而他则是不知道在想什么,只觉手里的人每一个动作都在抗拒他,心脏似乎有一瞬间地抽痛。

“你放开我吧,我不会喊的。把人喊来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她很快冷静下来,也松了挣扎地按在他臂间的手。

身上的力道一下子就松了。

她低头去摸索地上的烛台,只是她看不见,摸了许多遍,直到一人沉默着将一个木制的雕刻了花纹的东西递给了她。她愣了一下,辨认出这是烛台,接过后便去找火折子。

房内重新点亮。

她甚至没看他一眼,只见脚下一道瘦雅的影子,似乎是在看她,又别过了头去。影子把他的动作暴露得一览无余。

他们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立着。窗外是瓢泼的大雨。

一时无言。

又有什么好说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