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2/3页)
聂鏊无奈道:“因为是百姓自愿投献给他的,不算强占,他只需提前跟百姓说好新朝继续收他们低于朝廷田税的租子,百姓便不会告发他。”
兴武帝忽地笑了:“朝廷要把他所有田产充公的事,可张贴告示了?”
聂鏊:“皇上批了这封折子,臣马上派人去贴,不过,这七千多亩既然是百姓挂在他那里的,是不是还给那些百姓更合适?”
兴武帝:“为何要还?他沈富仁用贪污的银子买下这些田地,现在他交不出银子,用田地冲抵赃银乃是天经地义。”
聂鏊:“就怕失去田地的百姓闹事……”
兴武帝冷笑:“闹就闹,朕没追究他们逃税的罪已经够仁慈了。”
帝心似铁,聂鏊只好遵旨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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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富仁名下那些挂田所在的县城,宛陵县离京城最近,只隔了三百里地,公文以两百里加急的速度送过去,今日送后日就到了。
才送出去三日,新上任的宛陵知县就送来一封急奏,说此地沈富仁所有的八百亩田地原户主们带上一家老小全都跪到县衙外面了,声称那些田地其实是他们的,求朝廷将田地还给他们,甚至有百姓以死相逼,幸好官府衙役阻拦及时才没闹出人命。
近千百姓围着县衙闹事,在哪朝都是大案了,六月二十二的早朝上,兴武帝让大臣们共同商议此事。
庆阳藏在御道,听见父皇用慢悠悠又十分困惑的语调问:“这事太荒唐了,朕百思不得其解,既然八百亩田地是百姓的,他们为何要将自己的地假装卖给沈富仁?他们就不怕沈富仁拿着字据真把田地当自己的,回头赁给别人收更高的租子?”
跟着,她听见了邓冲的大嗓门:“皇上忘了,以前咱们老家那边也有这种事啊,前朝的田税太高,百姓用这个法子逃税呢。”
“这个朕记得,可朕建立大齐后,定的田税是十五取一,怎么还有这种事?”
邓冲:“皇上收十五取一,当官的收二十取一,不还是一样吗,反正只要他们收的比朝廷少,百姓就还愿意挂在他们那。”
雍王:“这就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百姓们最会过日子了。”
兴武帝:“……你的意思是,朕的朝廷是魔,那些把朕当昏君一样逃税的百姓与趁机中饱私囊的官员是道?”
雍王:“啊,臣不是那个意思,前朝朝廷要百姓交六七成的税,那才是魔,皇上连一成都没收到,您是百姓们的恩人是天大的明君啊!”
兴武帝把人斥回武官那边,看向格外沉默的文官们:“左相、右相,还有诸位饱读诗书深明大义的爱卿们,你们说说,朕与沈富仁,谁是道谁是魔?”
严锡正、戴纶最先跪下,后面的一众文官也慌乱地跟着跪下,高呼皇上明君!
武官们也配合地跪了下去。
兴武帝还是很气,将宛陵知县的急报丢到大殿中央,怒容道:“朕也觉得自己是明君,前朝收那么高的田税,朕只要十五取一,朕够爱惜体恤百姓了吧?可朕为百姓着想,百姓却视朕为猛虎,还要把田地挂在一个个贪官那,私底下把那些贪官当恩人,你们说,有朕这么窝囊的明君吗?”
满朝文武全都以额触地,不敢出声。
兴武帝拾级而下,越来越炽的怒火都快把大殿屋顶掀起来了:“百姓读书少,被前朝荼毒久了一时还没转过脑筋来,朕能体谅他们,可沈富仁这类的官员呢?竟敢配合百姓侵占朝廷应收田税,他们学的礼义廉耻都被狗吃了?天下若都是这样的官员,朕的大齐迟早也要步前朝的后尘,那朕还当什么皇帝,不如趁早回家读书考进士当官去,朕也要百姓们把田地挂在朕这儿,朕给他们定二十取一的田租,让他们都感激朕来!”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
“朕息不了,朕要你们今日就给朕想出对策,不然朕就不做这个皇帝了,你们谁爱做谁做!”
龙袍衣摆随着疾步高高起落,兴武帝走到大殿门口再转身返回,重新坐到龙椅上,等着臣子们开口。
武官们全都歪头看向平时主意最多的文官们。
能来上朝的文官们个个都是人精,在皇上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确的情况下,左相严锡正与御史大夫聂鏊几乎异口同声:“臣有一策……”
兴武帝:“左相先说。”
严锡正所言,正是兴武帝所想,聂鏊当然也是一个意思。
兴武帝询问其他文官的意见,天威赫赫,沈富仁的贪与百姓的愚又摆在眼前,此时谁敢反对?
兴武帝稍稍消了气,要中书省尽快拟出详尽的改革之法,最后道:“虽然那些百姓不理解朕的苦心,朕却不能真的让他们无地可种,聂鏊,你即刻发文书给宛陵知县,把那些田地各归原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