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严锡正、聂鏊、杨执敏同时离开了御书房。

寒风凛凛中, 严锡正的背也显出了佝偻,聂鏊微微仰首看天神色沉重。

殿前不好乱动, 杨执敏脸上的泪还没擦干,故意走在两人身后偷偷扯袖子擦,还没擦完呢,见两人同时回头看他,脸上带着一样的顾虑忡忡,仿佛天就快塌了一样,杨执敏草草抹了两把脸,张开双手一手推着一个往前走,低声道:“二位还没想明白吗?”

严锡正盯着他问:“明白什么?”

杨执敏笑笑,满是怀念地道:“想当初皇上决定起事时, 我也跟今日一般忧心如焚,跟随皇上,怕事败身亡, 不跟随皇上, 又怕失了十几年的手足情分, 思来想去左右为难,最终我还是去了,因为我舍不下这些兄弟至交宁可与他们同生共死,更因为我相信皇上绝非只凭一时意气行事的草莽之流。”

“因为看出皇上有明君之质, 我等才不畏艰险有了从龙之功, 如今既然我等同样相信那位有明君之质,又何必为了日后的艰难患得患失?再难还能难过皇上开国之艰?那位都敢迎难而上,我等反而不敢辅政了?所以皇上说得没错,咱们不该小瞧人。”

关乎到立储的秘密,尽管附近没有人, 杨执敏还是谨慎地用“那位”取代了“公主”。

聂鏊叹道:“说的是啊,确实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本来安王嫡长子的身份是最能服众的,但安王当不了也不想当,那么就算皇上选敬王、咸王,安王那一脉将来都可能生出夺位之心,换成公主,最多又多了敬王、咸王这两脉,可只要公主及其继任之君能保持威望,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无非是谁反杀谁,皇家这种地方,不新鲜。

两人同时看向严锡正。

严锡正苦笑:“不用看我,我都这把年纪了,谏言是为皇上尽忠,既然皇上早有筹谋,我也就不用跟着操心了,日后自有你们这些年富力强的辅佐新君。”

聂鏊:“……年后我也满六十了,与年富力强可无关。”

杨执敏哄道:“您二位都是老当益壮,谁也别想偷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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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梁现在是正三品的卫指挥使,与邓坤、张肃等人同阶,亦有上朝的资格。

散朝后父王被叫去御书房商议立储之事了,秦梁不得不跟着北营的几位指挥使回了北营,得知父王回营后,秦梁继续忙了一会儿才找个借口去见父王。

雍王一看儿子的眼神就知道儿子要问什么,直接一挥手:“你大伯放了话严禁我们外传,你就当没这事,初九那日自然见分晓,出去吧。”

大哥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他敢告诉儿子,儿子再想出什么馊点子撞到大哥手里,大哥能把他们父子俩都打断腿。

秦梁没走,揣摩父王的神情,猜测道:“老三?”

雍王正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可泄呢,闻言窜起来对着儿子就是一脚:“听不懂人话啊?滚!”

秦梁:“……”

雍王都能管住嘴,严锡正、聂鏊等十几位重臣更不会犯忌讳,就连张玠回府后也没跟张肃泄露分毫,甚至看他儿子的眼神都与平时无异,正常到国公夫人徐氏都猜不到今早宫里出了多大的事。

张肃也不需要父亲透露什么,公主府都变成安王府了,皇上的选择再明显不过,无非少有人能想到公主而已。

在兴武帝给这批重臣的两日时间里,初七黄昏雍王进了一次宫,先是试图说服大哥选个皇子立储,自己说服不了就打听打听今日有没有别人进谏,得知没有,雍王火更大了:“都是一群怕得罪大哥连累自己丢官的孬货!”

兴武帝一边练字一边道:“他们若不怕我,朕岂不是白当了十几年的皇帝?不过他们是臣子,该怕朕,你是朕的亲弟弟,你不用怕,就算你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不服朕选麟儿,就算你指着朕的鼻子骂朕老糊涂,朕也不会生自己亲弟弟的气。”

雍王又跪了,仰头表忠心:“大哥你别故意说气话,你自己想想,除了这事我什么时候不听大哥的了?我一出生就没了爹,娘也赚不了几个钱,全靠大哥把我拉扯大,管我吃饱送我练武,没有大哥,我就是村里一野孩子,屁都不算!”

兴武帝停笔,看着这个弟弟道:“难得啊,你居然还都记得。”

雍王啪啪甩了自己两个耳光:“我嘴笨,又惹大哥生气了,但我真没有私心,麟儿她……”

兴武帝:“别叫她麟儿,你不配。”

雍王惊愕地瞪圆了一双眼。

兴武帝只有一句话给弟弟:“朕的大齐,朕说了算,朕走了,麟儿说了算,你还想叫她麟儿,就给她当个好王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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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八这一整个白日,没有大臣来御书房为储君之事进谏言,包括雍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