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
街头巷尾的孩子们拍手唱着年谣:“树上鸟儿叽叽喳,阿公阿婆笑开花,阿公忙着贴春联,阿婆要把花糕炸,穿新衣,放鞭炮,噼里啪啦吓一跳……”
到了腊月二十三,人们就开始忙年了,往往全家出动采购年货,买菜买肉,杀鸡宰羊,然后回家除尘洒扫,准备辞旧迎新。
孙知县突然叫陈琰去县衙一趟,吏房的司吏胡经承年近七旬,昨日向他递交辞呈申请致仕,空出一个好大的位置。
衙门里论资排辈,本是应有之意,于是孙知县找了个年迈的贴书顶上胡经承的位置,如此便空出一个贴书,问陈家有没有科举无望,又可勘提携的后生,愿意来县衙做吏员的?
陈琰听话听音儿,知道孙知县有意照拂南陈家,他自然是要领情的,毕竟他迟早要离开家乡,父亲不擅与官府中人交际,家中有人在县衙当值是再好不过的。
南陈家的四位老爷两年以来第一次开碰头会,最终决定让三老爷陈敬礼的长子陈琇接下这份差事,毕竟陈琇是家里第三高学历的人——他是个童生,人又伶俐会说话,本想年后让他接手一部分生意的,这样一看,还是先应县衙的差事。
陈琰又趁着各衙门封印之前,去省城拜访师叔顾宪,顺便带月白和平安在省城逛逛,采买些县城里买不到的年货。
顾宪点名要看他的文章,他便带着文章来了。
顾宪又听说他放弃了此次春闱,捻须道:“也好,来年京城必有一场疾风骤雨,卷入其中并非益事,倒不如暂避锋芒,韬光养晦。”
平安在一旁听着,心中暗自唏嘘,如果没有孟婉这件事,老爹本该是这一科的进士,现在这样一耽误,整个时间线都打乱了,也不知对未来是好是坏。
又听顾宪点评他的文章道:“不愧是师兄的高足,从笔法上、立意上,都是无可挑剔的,保守估计在二甲三四十名左右,既然决定下一科再考,就回去安心读书,精进学业,看能否更进一步。”
平安又是一惊,这位顾臬台是有真才实学的,老爹原本的名次可不正是二甲第二十五名吗?
陈琰深深一揖:“谢师叔指点迷津。”
平安今天表现的又乖巧又稳当,可陈琰离坐解手的功夫,再回来时,平安正带着顾臬台的官帽在玩,那帽子又深又大,一直盖到鼻子,把向来以冷面无私著称的老头儿逗得咯咯直笑。
陈琰无奈的轻斥:“平安,胡闹。”
“不妨事,是我拿给他玩的。”顾宪竟还嫌他扫兴。
……
小雨夹雪,空气湿寒,毫不影响人们迎接新春的热情,赵氏请来城里手艺最好的裁缝,为家里的大人孩子量体裁衣。
屋里生着暖炉,坐榻和椅子上都铺了厚厚的绒垫子,榻桌上一应茶水点心,还有新鲜的石榴、橘子和冬枣。
平安在暖炉上烤橘子,银丝炭烧得正旺,把他的小脸映得红彤彤的,橘子皮烤的干干巴巴,剥开一个先给娘亲。
他往日里总有新衣服穿,并不稀奇,林月白又让曹妈妈去叫阿蛮小福芦来,一起做件新衣裳,来年陪平安一起上学。
她终于在年前理完了所有账目,族产私产、店铺庄田,捋的明明白白,正等丈夫回来一起商定来年的人事计划。
枯等无聊,拿了本《诗经》教平安读书。
平安背到“武丁孙子,武王靡不胜”时,门外传来欢快的脚步声。
清脆的声音接着背道:“龙旂十乘,大糦是承。邦畿千里,维民所止。肇域彼四海,四海来假,来假祁祁。”
是阿蛮和小福芦来了,掀开帘子,灌进一股子寒气。
曹妈妈追在后头嗔怪道:“阿蛮,越来越没规矩了!”
阿蛮总在外面玩,脸上被皲出两团红红的印子,林月白让九环拿来羊脂膏子,嘱咐她每天拿来擦脸。
“阿蛮背得好。”林月白又问:“你可知道这几句的含义?”
曹妈妈嘴里责怪,却从袖中掏出手帕给阿蛮擦汗:“大奶奶抬举她了,她哪里知道什么,跟着瞎念几句罢。”
“我没有瞎念。”阿蛮扬起脑袋,乌亮的眸子闪着光:“是歌颂商王武丁邦畿千里、征伐四方的功业。”
平安开心地说:“阿蛮真棒!”
阿蛮被人夸赞,更来了精神:“我还知道……”
有人掀开帘子进来,灌进几丝冷雨,陈琰回来了,曹妈妈连忙行礼。
阿蛮的声音戛然而止,觉得自己是有点得意忘形,缩着脖子回到阿娘身边。
陈琰好奇的看了她一眼:“你还知道什么?”
阿蛮答也不是,不答更不是,只得半低着头说:“我还知道,武丁有一位贤能的王后叫妇好。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妇好不但是王后,还是掌管祭祀的祭司、统帅三军的战神,她足智多谋,骁勇善战,辅佐武丁取得了赫赫战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