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祖父大器晚成了

新的一年,博兼堂的课程也有所调整,早课朗读新书,背诵旧书,晌午考察前一天的功课,讲解经义,再练字半个时辰,或学一学对仗格律,为学作诗赋做准备。

比起外面的塾学,其实功课并不重,而且每四日还有一次骑射课,是孩子们尽情撒欢的时候。上午练骑射,下午的课时就派给了最“清闲”的陈翰林,陈敬时便将自由活动时间放在了这时。

从前陈敬时只让他们读杂书,但自从他们一样一样地鼓捣出精奇之物以后,就不局限他们读书了,可以在文华殿附近活动,只要每十日交一次心得,去抓蚯蚓他都不会管。

其实陈敬时做这样的决定是担着很大风险的,即便得到了陛下的首肯,也负有一定看护之责。胡学士并不看好他的做法,虽说因材施教,这也放的太松了,皇子皇孙开拓视野固然是好,可其他孩子今后要走科举正途的,别人在书斋里点灯熬油地苦读,他们在林子里玩泥巴抓蚯蚓,这不是靡费光阴吗?

师生一场,总要为他们的前途负责吧。

陈敬时很赞赏胡学士认真负责的态度,但他也有自己的看法,这些孩子非同寻常,仅用别人一半的时间就能将科举数目融会贯通,难道非要将另一半时间也耗在上面才算用功吗?

果真如此,哪还有千里镜、潜望镜、显微镜、跳棋问世?

没有人能估量这些孩子会取得多大成就,因为那是师长们无法触及的未来。既然看不到,就不要做他们的绊脚石,必要时扶他们一把也就算了。

……

因此在二月初一的下午,珉王获得了新年第一次出宫的机会。

临行前皇帝反复叮嘱他:

出门在外沉稳一点,毕竟代表皇家的颜面。

过了年满十岁了,不着调的事要少做。

亲王之尊垂范天下,臣民百姓、九州万邦都看着你呢。

远的不说,你把平安都带成什么样儿了?人家亲爹在豫州不辞劳苦的治理黄河,朕焉能不替他看顾独子?你倒好,带着人家去街上摆摊,让朕如何面对他的父亲?

珉王本来很想顶嘴,但一时不知道从哪一句开顶,就被父皇用极快的语速打发出去了……一路都在后悔,怎么就没发挥好。

因为要去琉璃厂巡店,这次活动由御马监负责安排。

御马监是仅次于司礼监的宦官衙门,不但要负责部分禁军的调度、掌管御马、兵符、草场等重要事项,还替皇家打理着皇庄皇店。听闻陛下划了一间琉璃铺子给珉王卖跳棋,负责此事的监督太监亲自陪同,同皇子皇孙及一众伴读一起下去巡店。

马车行使在长安大街上碌碌作响,姓袁的太监对着皇长孙大献殷勤,如数家珍,介绍沿街的皇店。

原来这琉璃厂附近的四十多间铺子,只有三间做是琉璃生意的,其他都是玉器古玩、名贵药材、茶叶丝绸,甚至还有牙行、货栈、客栈。

他们今日要去的琉璃店,掌柜姓廖,入行二十年的老行家了……

“袁公公。”李宪打断道:“我是小辈,不管事的,你有什么话就对殿下说。”

袁公公闹了个大红脸,只见珉王正扒着另一边的车窗往外看,还一边跟陈平安絮絮叨叨地商量着什么,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珉王哪里不知道袁公公心里在打什么算盘,自以为攀上皇长孙,就能巴结上他三哥,谁知人家李宪压根不想搭理他。

……

自打海禁之后,琉璃生意不景气,廖掌柜每日守着绝好的地段,掸着银柜上的蛛网,看着其他皇店日进斗金,琉璃心里怎能不叫苦,听说要由珉王殿下接手,卖什么跳棋,他就更苦了。

想是这几年业绩太差,被贵人们拿来给皇子皇孙当玩具了,同行们还劝他想开点,把小贵人们哄开心了,至少不会撤了他的职。

廖掌柜可是个有志中年,原本是二十年前从宣州一带逃难进京的流民,因为头脑机灵、手脚麻利,被留在琉璃厂当杂工,从杂工到皇店掌柜,他熬了二十年,要不是因为打心底里喜爱琉璃、审美又好,哪能混到这一步。

如今让他陪着皇子皇孙过家家,心里终究有些不甘。

他不死心地托人打听,这跳棋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一打听不要紧,原来已经在达官显贵的圈子里风靡两个多月了,正是珉王身边的伴读,一个叫平安还是富贵的小神童发明出来的。甫一上市就供不应求,因为根本没有店铺可以买,只能找人托关系上门去订,就这,还要等三到六个月工期呢。

眼下那位叫平安还是富贵的小公子已经放出话来,因产力有限,订单截止了,再次开放订购的时间和途径另行通知。

廖掌柜一下子就活过来了,指挥伙计们将二层楼的铺子擦拭得窗明几净,搬了个梯子亲自爬到上去,用麻布仔细地擦拭匾额,擦呀擦呀,一边擦,一边畅享跳棋店未来的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