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本相宠你,还不谢恩?”……(第2/4页)
虽然他这个人看起来没个正行,放纵不拘,但他还真不是个好色的人,从兵营里一路爬上来的,兵痞风流话是说得顺嘴,却从未真正动过念。
能在大宸这潭浑水里片叶不沾身,他靠的就是“克己”二字。
但现在,这两个字,却突然不管用了。
“相爷不就是美人?”
这句话脱口而出时,裴靖逸自己都惊讶于嗓音的沙哑。
顾怀玉眼眸眯成危险弧度,居高临下睨着跪地的人,“裴将军方才说什么?”
裴靖逸嗓子发紧,舌尖舔过发干的嘴唇,“相爷不就是美人么?”
宰执岂容他人评头论足?
顾怀玉给过他机会了,听不懂话的蠢东西就该好好教训,他指尖“啪”的一声挑开灯罩。
烛火映得这张如玉面容忽明忽暗,他举着烛台慢条斯理倾斜,滚烫蜡油滴落在裴靖逸棱角分明的下颌。
“几年前,一个不长眼的翰林官,说本相玉面朱唇。”
他手抬得更高一寸,蜡油像一滴血似的,砸在裴靖逸脸颊,“本相拔了他的舌头喂狗。”
顾怀玉最厌的,就是“美人”两个字。
那些不长眼的人,一双浊眼只看见他的姿容,就忘记他是都堂之主,忘了他是一人之下,权掌中枢的宰执。
忘了他一纸令下,可封侯拜将,血流千里。
只记得什么玉面朱唇,哪是赞美?分明是挑衅,是用“美色”削弱他的“威”。
“不过裴将军的舌头……”
蜡油在裴靖逸脸上蜿蜒而下,他却纹丝不动,只直勾勾盯着顾怀玉,目光灼得惊人。
顾怀玉将烛台搁在案几,轻轻笼上纱罩,也不看裴靖逸,“本相还舍不得割,留着有用。”
说罢,他才瞥一眼裴靖逸,那张被蜡油烫得斑驳的俊脸,皮肉焦灼间透着一股惨烈的红,下颌线一串水泡正渗着血珠,偏生那双眼睛还盯着他。
“本相宠你,还不谢恩?”
裴靖逸仰着脸目不转睛,嗓音哑得不成样子,“谢相爷宠我。”
“滚吧。”
顾怀玉抬腿踹在他腹部,明显感觉到什么东西颤了一下,“本相用不着你守夜。”
裴靖逸猛地起身,抬手压住袍摆,这个向来挺拔如松的男人第一次微微佝偻了背脊,转身时甚至踉跄了半步。
他走得极快,顷刻间出门而去。
顾怀玉还只当他是识趣,若再赖在相府,蜡油滴的可就不止是脸上了。
细雪落了一整夜,天光微亮之际,云娘提着铜壶走进寝房,室内早已烧得暖意融融,软榻前围着两圈屏风,几名小丫鬟鱼贯而入,轻手轻脚为顾怀玉更衣。
云娘将貂裘大氅披在他肩头,小声禀报:“谢状元还在门外跪着,一夜未起。”
顾怀玉微微地点头,轻拍拍她的手背,示意自己心中有数。
谢少陵的身影在雪地里凝成冰雕,听到开门声才迟缓地抬头,睫毛上的霜簌簌落下,露出底下通红的眼眶。
雪光刺得他眼前发花,朦胧间只见一道素白身影立在阶前,他下意识想唤“梅公子”,却当即惊醒。
哪有什么梅公子,只有当朝宰执。
顾怀玉踏阶而下,向他伸出一只手,“起来。”
谢少陵冻得全身发僵,脑子也没有平时灵活,还未反应过来,又听着他说:“本相只说一次,不想起来,那就——”
谢少陵当即一把握住他的手,瞬间被那滚烫的温度烫得心口一跳。
顾怀玉却被他冻得微蹙眉,但仍是五指一收,牵着他的手向屋里走。
谢少陵踉跄着被他牵起时,身上雪粒子落了一地,昨夜设想过千百种情形——或许会被顾相冷言讥讽,或许会得一句客套的“谢状元请起”。
却唯独没想过会被这样牵着手引进屋。
那只手比他想象的更暖,更软,清瘦薄弱、指腹却带着长年执笔的薄茧,与他掌心相贴时,竟有种奇异的妥帖。
屋子里地龙烧得极旺,四角各设炭盆,暖气扑面。
谢少陵被热气一激,衣袍上的雪水淅淅沥沥滴在地毯,淌开深色痕迹。
顾怀玉松开他的手,站在他对面,居高临下地打量一眼落水狗,“脱了。”
谢少陵愣怔,发白的脸涌上点点红晕,低声问:“脱什么?”
顾怀玉下巴一抬,不由好笑地道:“自然是脱衣裳,难不成本相会叫你脱裤子?”
谢少陵耳根子瞬间烧得通红,看他一眼又挪开目光,手指僵硬地解着玉带,外袍滑落时露出单薄的白色中衣,少年身段削瘦清朗,肩背如削竹一般挺拔。
他忽然顿住,似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脱。
顾怀玉瞧见他那副窘样,眉微挑了挑,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