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第2/4页)

他顿了顿,继续说下去。

“那之后,马夫常在无人处打他,他反抗过,但那时太小,打不过。”

一旁松鹤持剑的手忽然紧了,拇指掐着剑鞘,抠得指尖泛白。

那些阴森压抑的场景忽然一个个窜出来,听着身旁人的不紧不慢,平淡如水的叙述,他仿佛再次身临其境。

“有一次他的母亲碰见了,只说别打死了,也别打脸,让那人看见问起不好说。马夫变本加厉。在他试图告诉他父亲那晚,他们两个联手虐待他,但算计着他父亲的钱财,没把他杀死。”

他的呼吸始终平稳,好似没有波动。

松鹤只比谢尧小一岁,他记得所有的事,那些场面,他常在一旁看着,偶尔被波及也被打过,如今只是闪过一些画面都觉呼吸不畅。

那是一个冬日,谢二爷提着钱袋和一些点心来了,他们几个孩子聚在一处分食点心,松鹤常跟着谢尧,唤他哥哥,那是他早死的娘在世时教的。

那时哥哥站在大娘房门口,里头的人出来后,他走到谢二爷面前,想说什么话,大娘出来了,缠着谢二爷,谢二爷急着走,把人扒下去急匆匆走了。

没过一会儿,马夫来了,掐着哥哥的脖子,哥哥脸色发紫,他想去帮忙,被一脚踢开撞到了墙上,动也动不了。

大娘在一旁看了好久才过来,说,“够了,吓吓他就行了,阿尧,以后还跟不跟你爹说了?”

哥哥没有说话,爬起来,看着那两人,眼中的光却狠似幼狼。

他不屈服,不吭声。

马夫打了他一巴掌,马夫强壮如山,手比八岁孩子的脸大一倍,他被打趴在地立不起来。

大娘又问,他咬着牙不说一个字。

大娘提了火盆旁的火钳,扎向他的后腰,“还说不说了?”

那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逼问,让人胆寒。

皮肉被烧穿的味道蔓延开来,马夫握着大娘的手,加了一把力,听得哥哥牙齿相磨的声音,但他就是不说话。

大娘推开马夫,用火钳鞭打他,气得急了,把火盆倒在了他身上。

他的衣服燃了起来,发丝燃烧的味道充斥屋子。

比他小的孩子们大哭出声,此起彼伏,两人终于是怕了。

一盆水浇灭了哥哥身上的火,马夫把他丢到屋外,他再去看他时,他正往柴房爬去,他几乎快冻僵了,身上衣衫破了,脸上也是烧伤。

后来他活下来了,不再与他们对抗,但马夫和大娘仍不时警告他,反复蹂躏他腰后的伤,让他记住教训。

那时他们一个八岁,一个七岁,那样的画面,松鹤光是回想起来就窒息。

“他发奋读书,想改变境况,但他太小了,十岁时阅遍了经史子集,诗词歌赋,才明白读书没什么用。没有人在乎他是否满腹经纶。但书中所学教会了他如何把一个人了无痕迹抹去。”

“他选了个雨夜,趁马夫醉酒,他用柴刀扎穿马夫的胸口,马夫挣扎,他转了转刀口,拔出来,血流了很多,连着扎了三次,马夫最终没多挣扎就死了。他走入雨里,雨水冲刷掉血水,没有留下痕迹。他也学会了如何彻底解决麻烦。”

谢尧停了停,喝了口茶。

谢春岚的神色不变,仍旧是矜贵笑着,略带居高临下的鄙夷,虽然她比谢尧矮得多。

谢尧只是淡淡看着她,接着说下去,“马夫的死让他的母亲畏惧,再不敢虐待他。过了两年,一日他的父亲照常提着点心来了,他的母亲照常先尝了一块。他向来不吃甜食,他的父亲说了几句话,催他吃。他闭紧嘴,眼看他的母亲口吐鲜血,没多久就断了气。”

“他的父亲想动手掐死他,他用备好的刀刺伤他,离开了那处宅院,从了军。”

他的叙述中,只是简单平直,仿佛对当时的情景没有丝毫感触。

松鹤却记得所有的细节,那天,两个嘴馋些的弟弟也被毒死,他差点想吃,是他打开了他的手,点心滚落在地,大娘的鲜血也喷薄在地。

十岁的他已经深沉自如,刺伤他们的父亲时眼也不眨,留他一命时也考量到了数年后的局面。

接着他对他说,“杀一人为罪,杀百人为将,杀万人为王侯。”

他要走了,他害怕至极,选择了跟着他,一跟就是十二年。

松鹤心潮澎湃,谢尧却一笔带过军中经历,“八年后,再次见到他的父亲,后来的事,你都知晓了。”

谢春岚淡笑,“自然。没想到四哥童年如此凄惨,倒真让妹妹有几分心疼,何不早些告诉我,我定加倍对你好,也免了之后的误会。”

谢尧轻勾唇角,“是么。”

见他笑起来,谢春岚脸色终于变了。

五年前,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是二叔家凭空冒出来的养在外头的嫡子,是满京城贵女议论不止的少年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