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定国公初时听自己的儿子对宋世子的形容,说其被美色所惑,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明辨是非的世子,他还不信,训其胡言。

如今见他这番不分青红皂白地去维护一个与土匪勾结的女子,他便信了。

“好。”定国公也来了气,“本国公今日就来领教一下世子的本事!”

“国公爷,国公爷,使不得啊...”王兆忙过来劝说,死死压住国公爷拔刀的手,“国公爷今日才刚到扬州,这番大动干戈,是何必呢?有什么事,坐下来慢慢说,这到底有多大的恩怨,还能低过定国公与永安侯府的交情...”

说起两家的交情,确实没得说。

小公爷与小郡主尚在各自母亲的肚子里,便定下来亲事,那时候他并非国公爷,还只是一个兵部侍郎,因侯府老爷子的赏识,竟把长公主肚子里的小郡主许给了他尚未出世的儿子。

这份提拔的恩情,他一直记在心里。

见定国公神色松了松,王兆又道:“侯爷过两日也该到了,国公爷想想,他要是知道您一来,便欺负两个小辈...”

定国公一愣,“我何来的欺负?!”

“国公爷自然不是欺负。”王兆附耳与他低声道:“可国公爷今日要是与宋世子动了手,知道的是你教训小辈,不知道的,您这头一回见面,便对人家刀剑相向,不是欺负是什么?纵然占了理,长公主和侯爷心里多少有疙瘩吧?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自有他们收拾,哪里有被旁人教训的道理...”

定国公适才是见自己儿子被羞辱,又被宋允执的态度所激,方才冲动了一下,听完后,到底冷静了下来。

深吸一口气,收了刀,狠狠瞪着宋允执。

宋允执面色不动。

钱铜便与扶茵道:“把段公子扶起来送回山寨,免得留在我这儿,又被某些人趁宋世子不在,擒拿了。”

她这弦外之音,定国公岂能听不出来?冷哼一声,转过头,眼不见为净,却又瞥见自己的儿子被侍卫扶起来,嘴角溢出血丝。

简直没有半点用处,不堪一击。

若不是他儿子,定国公真不想认人,把脸又转了个方向,背对着门口。

过了一阵听到有人出来的动静声,才扭过头。

身后一位年轻公子从门内走了出来,身着一身白衣,似是受了很重的伤,面容苍白,毫无血色可言,后面跟着钱家那位婢女,并没让其搀扶。

他脚步沉稳地跨过门槛,再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身姿始终不偏不倚,挺拔如松,倒有几分青莲不染尘的气度。

定国公一愣。

他就是那位段少主?

对方的目光正好也抬了起来,与他无意相碰,眸色无波无澜,浅色的瞳仁淡淡地从他脸上划过,像是看一个物件儿一般,没有丝毫感情,缓缓挪开。

便是这份高傲不屈的气势,定国公竟生了一抹熟悉的恍惚。

很快想了起来,像他年轻时候的自己。

钱铜与扶茵一左一右护在他身旁,从台阶下来,慢慢地靠近了国公爷的位置。

到了跟前,见他迟迟不动,钱铜便道:“国公爷,借个道。”

定国公一时不查,目光不觉停留在了跟前的青年脸上,忘了撤回来,既然他没打算与宋世子兵刃相见,只好先让步,之后再做清算,正要挪开脚步,小公爷急忙唤了一声,“父亲....”

宋允执手里的剑是始终没有入鞘,闻言上前,一句话没说,以脚步逼得小公爷和他身旁的侍卫往后退。

再待下去,还真成他欺负小辈了。

国公爷懒得再看,转身带着人马愤袖而去。走了两步,回头看怵在那,愤愤不平的小公爷,咬牙道:“还不走?”

小公爷脸色铁青,垂目跟在其身后。

——

一触即发的一场打斗,终于化解了。

见国公爷的人马离去,王兆方才挪到宋世子身旁,劝说道:“世子,此事只怕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定国公今日为何非要来拿段少主,便是因为十八九年前,国公府夫人路过此处,被那位段老头子劫持过,小公爷还曾被扣留在寨子里半年,心头受到的创伤必然很大...”

两家毕竟是亲家,可不能因为这事闹翻,王兆尽量两头劝。

但此后,山寨是留不得了。

见钱铜正送段少主上马车,王兆便与宋世子低声道:“世子能护得了一时,可护不长久,早些说动钱娘子接受招安吧...”

——

钱铜把段元槿送到了马车旁,看着国公爷的人马走远,忍不住讽刺道:“果然眼睛瞎了。”

转过头,段元槿已钻进了马车内。

他的伤刚好了一些,又要颠簸,钱铜问:“你行吗?”

半晌后段元槿的嗓音从里传来,“死不了便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