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皇帝召见之前,钱章煦先收到了钱铜赶来京城时托人给他带回去的信函,让他在家过年完立马赶来京城,助她完成大业。
不知她又要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钱章煦不敢耽搁,新年一过,便马不停蹄的赶来了京城。
到了京城方才得知,她所谓的大业,是给他求了一个官。
皇帝亲自召见了他,一番询问后,又见其谈吐见识都不凡,心中多少存了一些怜悯,好好的国公府世子流落在外十几年,险些丧命,也存了几分安抚国公爷的心思在,破格封了他为御史台御史中丞的职位,赐府邸,另立门户,与扬州钱家本家和国公府都不沾边。
往后便要他扎根在京城,不再回扬州。
于钱章煦而言,在哪儿生活都一样,土匪窝里他能生存,天子脚下也能。
唯一让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的人,便是她。
扬州知州府的地牢中,他假死之前,她哭得哽塞,将他护在身后,不许任何人靠近的画面,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时不时会浮出脑海。
那大抵是他头一次被人保护,还是个小娘子。
若无意外,她应该是他的未婚妻,是他的夫人。
自打定主意在土匪窝里安家之后,他从未抱怨过命运的不公,然而在吞下那颗假死药之时,他头一次有了质疑,老天为何要如此薄待他。
重新活过来,他便不再是国公府的世子,与她再也没有了任何关系。
他不敢打听她一句,哪怕问一句,她还好吗。
今日在听到长公主邀请他来永安侯府时,他的内心是期待的。
踏入永安侯府的门槛,他的脑海里便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他‘死’时,看到的那双含着眼泪哭得梨花带雨的眼睛,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她,见了她该怎么与她解释。
她会不会生气。
亦或是,她还记不记得自己。
她扑入他怀中的那一刻,他闻到了一股干净的白雪清香,清冷入鼻,鼻腔内凉得发疼,钱章煦没料到她会来抱住自己,身体僵了僵,轻声回她:“嗯,活着。”
得到了他肯定的回答,宋允昭还是不敢相信,她做梦都不敢指望着他还能活在这个世上,眼泪越来越多,挂在脸颊上,成了河,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亲眼见到你被小公爷,我...”她到底有没有见到?宋允昭此时也不太确定了,脑子里一团乱,可无论如何,“你活,活着就好...”
她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道温暖的手掌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后脑勺上,头上低哑的嗓音传来,“对不起。”
宋允昭猛摇头。
他没有对不起谁,从来都是旁人对不起他。
因落起了雪,长公主与钱铜先进了屋,听到宋允昭唤她,立马折身回来,知道她见到钱章煦后,一定会认出来。
到了门口,瞧见雪地里的一幕时,也不免愣了愣。
宋允昭在所有人的印象中,乖巧懂事,知书达礼,是个极为注重规矩的大家闺秀,谁也没料到有一日她会当众去搂抱一个男子。
长公主察觉到外面的动静,也折了身,立在门内,目光盯着自己那位乖巧的女儿,面色肃然。
宋允执离她最近。
他并不知自家妹妹与钱章煦之间的感情纠葛,看到她突然抱住钱章煦时,先是惊愕,而后脸色铁青,正欲上前把人扒拉开,钱铜已从身后下了台阶,轻声唤道:“世子...”
感情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
宋允执因钱铜的阻拦,虽没再上前,脸色极为难看。
宋允昭也听到了她的声音,终于从浑浑噩噩的情绪中醒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后,像是一只惊弓之鸟,一瞬从钱章煦身上弹开,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她的这番失态,面上的泪痕还在,心底已为自己的失礼而懊恼。
她与他什么关系都不是。
怕自己的失礼吓着了他,宋允昭忙道:“我,我只是见你还活着,心里高兴,并非,并非...抱,抱歉...”
她磕磕碰碰说着,至今尚未理出一句完整的话,眼眶内含着水珠,唇角又扬起了弧度。
身后都有谁在盯着,钱章煦无比清楚。
但瞧见她手足无措的模样,还是壮胆上前两步,把伞举到了她头顶,抬起手,指腹落在了她的脸颊上,轻轻地替她抹去了泪痕,笑着道:“多谢郡主,钱某会好好活着,不必为我伤怀。”
感受到了他指腹的温度,眼珠子转了转,一双眸子晶莹剔透,愣愣地看着他,极为稳住脚跟,没躲。
钱章煦弯身,捞起了她的手,把伞柄放在了她手中,方才退开两三步,立在她对面,安静地看着等着她平复。
耳边太安静。
宋允昭意识到了不对劲,慢慢地挪开目光,先是看到了自己兄长冷如刀子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一个颤,再看向站在上方门口的母亲,身子又是一僵,原地愣了几息后,一眨眼睛,转身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