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第2/3页)

“不杀他,那死的就是我们。”

“行了……”殷殊鹤似乎深吸了口气斥责道:“把你脸上这幅丧气相给我收起来!”

不知道是在跟惊慌失措的小太监说,还是在跟自己说。

殷殊鹤过了良久以后放低了声音喃喃自语:“若是不想过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就往上爬……一直往上爬,爬到有一天手中握有权力为止。”

小太监还是那副惊惶不安的模样,瑟缩着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藏在假山后面的萧濯却听清楚了。

他反复咂摸着殷殊鹤的话,在那个夜晚,忽然从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醍醐灌顶般明白过来:

崔氏送她母妃入宫又将她放弃为的是权力。

皇帝将他母妃当作打压世家的棋子任她遭人陷害也是为了权力。

所以他如今这种愤恨不甘,自怨自艾的状态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没人看到当时他那张尚还稚嫩的面孔在假山背后闪过怎样扭曲的神色。

他从那一刻开始决定去争、去抢,哪怕付出一切,也要让曾经伤害过他母妃的人付出代价。

只可惜母妃一直教他为善,他却选择为了争权夺利变成一只恶鬼。

总之,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殷殊鹤。

后来萧濯一个人在冷宫里度过了漫长又难熬的几年,他依靠老嬷嬷们闲聊了解宫中动向,学会了忍,学会了藏拙,学会了示弱……

在储位之争愈发激烈,大皇子跟三皇子先后失去帝心以后抓住机会离开冷宫,向崔家证明了他的价值,再后来出宫立府、入朝听政……他曾经汲汲营营筹谋的一切都在朝着他理想的方向推进,萧濯那颗自母妃死后便时刻油煎火烹的心也终于一点点冷静下来。

那时候殷殊鹤也已经跟当初那个说话颤抖强作镇定的小太监不同。

他已然成了大启朝炙手可热,权势滔天的司礼监掌印,提督东厂,位同内相。

萧濯像当年一样注视着他。

在欣赏他一路往上爬的手段,觉得他跟自己极度相像的同时,内心也不自觉迸发起一股新的激流,想让殷殊鹤和他站在一起,想让他为他所用……事实上他也确实做到了。

在两人暗地里结盟的过程中,他控制不住自己越来越多地将目光落在殷殊鹤身上,越来越欣赏,越来越忌惮,越来越渴望。

他开始不满足于这种单纯的合作关系。

他想将殷殊鹤攥在自己手心,想看看他脸上除了冷漠还有会不会露出别的表情。

到后来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慢慢变质,议事的地方也从书房转到内室,越来越多的肌肤相亲不仅没有消解萧濯的欲望,反而加倍催生了他心底的渴望。

等反应过来他对殷殊鹤的感情有多扭曲跟畸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根本无法割舍。

想到这里……前世种种再次在眼前闪过,萧濯那张英俊的面庞有一瞬间的晦暗,又很快恢复正常。

冷宫十年苦楚都熬过来了。

难道这辈子他真能忍受跟殷殊鹤从此陌路,两不相干吗?

显然绝无可能。

山不来见我,我自去见山。

萧濯面无表情给自己找了个勉强能说得过去的理由,随手将亵衣丢在床榻上,转身离开广平苑。

上辈子殷殊鹤亲自送走了常德益。

皇帝虽然震怒,但为了自己的面子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将这件事情闹大,否则他的脸该往哪儿搁?所以命令锦衣卫直接将人在诏狱中秘密处死,殷殊鹤亲手替他挑了白绫。

当时他就站在外面亲眼看着常德益被人勒死。

从最开始奋力挣扎,两腿直蹬,到最后渐渐没了力气,喉咙里吐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响,那双泛黄浑浊的眼睛到死都没有闭上,直直地盯着他看。

殷殊鹤不觉害怕,只觉得快意非常。

但这辈子他却失了再送常德益一程的兴致。

可能是人死过一次,所以那些曾经被关在暗室、被杖责、被掌掴、被威胁的恨意变得遥远而淡薄。

他的仇人早就不是常德益了。

只不过殷殊鹤难得有些迷茫,也觉得无趣。

因为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跟上辈子一样继续藏在暗中搅弄风云,算计人心,最后登上司礼监掌印之位,跟世家争锋相对,做皇帝手中最锋利的那柄刀吗?

然后等皇帝沉疴渐重,再扶持新帝登基,以求自己能继续做那个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大权宦?

殷殊鹤眯了眯眼,可是萧濯也回来了。

若是他们继续合作,上辈子那出闹剧是否会再次重演?

若殷殊鹤选择换一个像萧煜那样更好拿捏的皇子扶持,他们又会如何针锋相对?

殷殊鹤扯了扯嘴角,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多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