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抑止符
裴暄之坐在桌前, 勾画着阵法图。
烛光莹莹间,满雾金雾规规矩矩地把一样一样被黑烟搅乱的东西收拾打扫得整整齐齐。
等到房间收拾得差不多了,金雾皆爬进他后背之中。
裴暄之放下笔, 烧了一张黄符令烛火更亮了一些,照出干净整洁的房间。
已经天色擦黑了, 她还没有回来。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他和他自己的影子,他想把那些玉币拿出来挨个探其究竟,又担心再弄乱了房间。
他用一张符烧了些水, 沐浴之后又烧了些水, 等她回来取用。
而后回房继续对着书不断更改着自己的阵法图。
云腕上的黑镯逐渐冒出点点黑尘,挣扎着哭嚎骷髅的模样。
忽地乱影扇动, 他背后钻出半条金色大蛇,一口将黑尘吞掉咽下。
而后嘶嘶地吐着粉色的蛇信, 俯身低头凑到桌上,眨着一对狡诈的血粉色蛇目看着他认真推演出来的东西。
烛火微明,夜里身形单薄的雪衣少年独自专心致志地伏案行书,原本是极为沉静安宁的场景。
可他背后却长出了半条粉瞳金身的大蛇, 毫不掩饰尖利的獠牙与冰冷的蛇信, 嘶嘶嘶地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裴暄之一边推演一边说道:“你不必威胁我, 天衍宗内何来邪物?她不会有事的。”
金蛇嘶嘶地似有不满, 露出利齿冲他哈了一口气。
裴暄之换了一张纸, 继续落笔,波澜不惊地说道:“你去找她?你很烦,你可知晓?她有她的事, 你总想缠着她做什么?这世上不只有你们两个,宗门内这么多同门,世上这么多人, 你总不能只让她看你,她也不会甘愿只跟你待在一起,你的想法为何总是这么莫名其妙?”
金蛇似乎受不了真相的刺激,彻底从他背后游出来,甩着尾巴阴沉沉地在房中游来游去,拿出一切不满的言论攻击他。
不知说到了哪里,裴暄之突然顿住笔,神色阴冷地看着墨色在纸上晕染出的墨点,低声说道:“你懂什么?欲壑难平的东西,亲近一次还是永生陪伴,你可分得清轻重?”
金蛇顺着幽暗的桌底攀爬而上,伸长蛇身立在他对面,吐着粉色的蛇信冷冷地看着他。
烛火拉扯出裴暄之的影子,他的半边脸照在明处,浮动的光影勾勒出他脸上虚虚实实的明暗交汇,
“那些玉币如今也不能动,需要一个隐秘之地再做探查,我不可能放任你,你由我而生,若不随我心意,我自然可以削弱你。”
金蛇血粉色的眼睛像粉晶宝石一般映着微微跃动的烛火,与他一般明暗交加。
夜来风声里传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它突然像是凭空被什么钳制住了一般,有些僵硬,不复方才可自由舒展。
在他清冷的神色中,只能极为不甘地游向他,钻进了他的眉心之中。
裴暄之放下笔,起身四下环顾了一圈,确认房中各处确已收拾整洁,便走到房门前将门打开。
门刚一开,顷刻间一股血腥气混合着尘土闷重的气息涨了进来。
门外之人雪白的脸颊上沾着血迹,眉间韧气横浮,目色凌厉未褪,衣衫撕裂了几处。
她立在夜风中,像一柄笔直挺拔的横刀。
裴暄之一把将她扯进来,绕着她转了一圈。
在左肩的衣衫破裂处看到了几道由内而外渗出来的血迹,他蹙眉说道:“你伤到了。”
颜浣月说道:“嗯,是受了点儿伤,今日我多次进入天碑,若是毫发无伤时就回来,哪知我如今的极限能到哪一步?”
说着从藏宝囊中拿出一个食盒递给他,含笑说道:“忘了同你说膳堂在哪里了,我猜你肯定不会自己去找东西吃,方才回来帮你带的。”
又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书和笔墨,说道:“吃完就休息吧,我去沐浴。”
裴暄之接过她手中的食盒,说道:“可你身上的伤……”
颜浣月笑道:“皮外伤而已,不是大事,等我先去沐浴换了衣裳再说。”
裴暄之说道:“有干净的热水,已经温了许久了。”
颜浣月点了点头,说道:“好,多谢。”
说罢便去沐浴,其实她在天碑中厮杀了许久,如今浑身力竭,极度需要精神放松,什么也不想多干,连掐起一个清洁法诀的精神都没有了。
从天碑出来后,也没精神耗费灵力御剑,索性就像一个游魂一样一路游荡了回来。
这会儿一进西侧室便解了身上有些破烂不整的衣裳,给浴桶里倒了些促进伤口愈合的灵药,直接钻进了热水之中,只觉得浑身筋骨都彻底酸软了下来。
灵海之中灵气不断累积,冲刷着灵脉,她像是成了一滴水,在一片烈火中徜徉。
忽有一片清新的藤叶从土中长出,裹住火与水,缠绕在森寒的横刀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