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番外二：思君迢迢隔青天 （七）

静漪点头。

小梅走后好一会儿，她才长出了一口气，打开文件夹。信件和电报多是慈济同美国的长老会、各个合作医院间的公事往来，并无特别，只有一封算私人信件，来自她的导师。她仔细读信。导师在信中除了照例关心她的工作和学业，又提及了本应来沪接管慈济的 Dr.Johnson 已然病愈，鉴于她在此处的出色表现，他们的意见是由她继续承担这份职责。但他们同时也尊重她的选择……静漪将这封信反复读了几遍，心情很不平静。

这几个月她同导师和前任同事之间往来的信件中偶尔会提及自己的境况，他们也了解她的处境，才会有这样的安排。在慈济的这个位子，是去是留此时完全取决于她。

静漪将信件和电报都收拾好，听到敲门声，说：“请进。”

“院长，密斯梅让我来告诉您，有客人来访。”来的是个模样清秀的小秘书，梅艳春新来的助手白薇。

“是杜夫人吗？”静漪看了下表，问道。

“并不是。”白薇面有豫色。静漪点点头。白薇做这份工作时间并不长，很多规矩还在学、工作方式也在摸索。白薇见静漪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面上泛红，补充道：“来客只要求与您面谈。密斯梅说由她来打发走，您就别出面了。但是我看那客人有些难缠，仿佛是不好招惹的样子。”

静漪微微皱眉。

梅艳春做事素来分寸极佳，既是如此安排必有她的道理。这一日来遭遇的意外已经够多了，她倒也不在乎多这一桩。

“什么样的人？”静漪将文件夹拿在手中，磕在桌案上。

白薇见问，忙说：“我形容不太出来，总之看起来来者不善，而且其中一位是很精干的样子……他不说话，可是我看他不像是中国人。”

静漪沉吟片刻，说：“我过去看看再说。”

“院长……”白薇还想说什么，看她从容镇定，便住了口。自打她来了这里工作，确实没有见过程静漪博士何时、对什么有过畏惧和恐慌。

静漪微笑点头，出了会议室。

她很快来到楼下，还未走到会客室，就听到一阵嘈杂。原来是楼下值更的工友带着同伴上来了。工友们见了她，都站下来。

静漪明白过来，这一定是小梅请工友上来的。小梅是预备先礼后兵了。也不知为何，她竟微笑了，向工友们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工友们见她如此，踌躇不知该不该闯进办公室门去。静漪温和地请他们在此稍候片刻。白薇快走两步，替她开了房门。

正与来客周旋的梅艳春见静漪回来，先是微怔，很快镇定下来。她刚要开口，静漪便将手上的文件夹交给她，说：“这些文件你快些整理出来。另外替我安排下，明后两天，设法帮我约名单上那几位先生共进午餐。”

“是。”梅艳春接了文件夹，不动声色地给静漪递了个眼神。“这两位是东京帝国医药的经理阿部春马先生，和他的翻译莫先生。”

静漪这才转脸望了这两位已经起立等候的客人，温和地道：“我是程静漪。让两位久等了，请坐。”

她语气虽温和，目光却如电，在来客周身一转，便看出他们果然如白薇方才同她形容的——其中一位不像中国人的，应是上午陪同晴子到她的公馆拜访的那位令她觉得眼熟的男子。他身上不止有着日本人那特别的精干锐利的气质，还有难以掩饰的军人做派，连站立都是笔直的，更不要提看到她目光移向自己时，那下意识的一点头，极其利落；另一位戴着眼镜的，应当就是他的翻译了……静漪这一打量，心中有数，笑容便更温和些。

静漪坐下来，这两位客人才先后落座。

静漪对白薇说：“给我也来一杯咖啡……如今沪上物价飞涨，能请客人喝一杯咖啡，都算是奢侈。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两位见谅。我的时间很紧张，请原谅我直白——不知两位突然来访，所为何事？”

那位莫翻译看了看阿部春马，等他点头，才说：“阿部先生是帝国医药在华负责人。此次前来拜访程先生，是想谋求帝国医药同慈济医院的合作。慈济医院是沪上非常有名医院，程先生作为医院的领导者是非常出色、同时也是非常受尊敬的。阿部先生希望帝国医药能有这个荣幸同程先生、同慈济医院合作。帝国医药不仅在日本，在全亚洲也是首屈一指的医药公司……”

静漪听到这里，微微一笑。

莫翻译很机灵，也就停了下来。

静漪说：“医院对药品和器械的采购，有专门的机构裁夺和审查。阿部先生既然有诚意同慈济合作，那不妨有点耐心，照程序提出申请。我自会交待秘书转交相关的资料。只要帝国医药能够通过审查，就有机会同慈济长期合作。至于我个人，不谋求同包括帝国医药在内的医药公司合作。我本人在这一方面，没有私人利益。我想阿部先生应该可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