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波月洞(第8/16页)

沙一如既往地安静,心里也一样安静么?行者,一秤金喜欢你喜欢得要死,即使是让她为你再死一次,她也是愿意的,这你又知不知道呢?我也不知道她要怎么办,我也不知道你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你们都不知道怎么办么?百花羞伸着长长的腿,端起酒樽浅浅地啜了一口血红血红的酒,眼睛从遮住眼睛的发丝当中看上来,猫一样转来转去地看人。好,好得很啊。

八戒且在把酒言欢:“来来来,喝这一杯酒,同消万古愁。”

乐人吹弹着诡异的曲调,拍打着魅惑的皮鼓,妖魅幻化成男女,跳着人间没有的姿势,佩环铃铛叮呤作响,但都不喧哗,像一群影子在西风吹冷的画屏上游走舞动,就像活人操纵皮剪出来的偶人在幕布上活动,为的也是慰藉亡灵。看的人不禁有些神伤。

天玑穴势低,在波月洞中心,但地层错开,使一半破开,露天,显得在腹谷中,四面山石高出。行者见到了曾见过一次的桃花,果真是桃花,他还当是自己一厢情愿,空中看不真切,是樱花,或梅花,或别的,但现在有几片桃花瓣飞了进来,要沾在鬓边、眉梢、嘴角……坐下垫着的银白色蓝灰色的狐狸皮毛紧闭双眼,好像要哭泣了,拥着这些皮裘,还是感觉到有一点儿冷。

飘下来的花瓣颜色变浅了,颜色没有了,是雪花了呵,两片三片从天空中飘下来。

行者有点坐不住了。心变得快要软了,于是难再坐下去。

这时候一秤金不知是也同样坐不下去,还是知道了他,她飘出黄袍怪的怀抱,佯装打了个呵欠,笑道:“我实在困了,失陪了。”随着不曾发出的一声幽兰香气似的叹息从侧面一扇门走了出去。

她一走,行者的心迅速冰冷坚硬且沉了下去:想玩什么花样,就是自寻死路。

百花羞怪好玩地看着行者的鼻梁,直而挺地将光分成明的暗的两边,沿着他坚毅的额头、眉心一路划下来,划过人中,在唯一峻峭中略带柔和的下颌终于混淆成一片模糊的光晕,明亮一边的眼睑下方有一块游弋不定的阴影,或许是灯上有只扑火的蛾子。看她笑得眯起来的眼睛,简直觉得看他的脸是顶顶有趣的一件事。

9

心倦了,歌舞不休。

忽然行者看到暗夜里、对面遥远的山壁上,残雪映出一条小小的鲜红身影,飞快运动。行者一惊一怒,霍然起身。黄袍怪一惊一喜,她不再按捺了!他俩同时听到百花羞一声惊呼:“西北角玉衡穴!”她伸手去拉黄袍怪要走,一抓一个空,一面喊:“她恨孙行者只要他死在所不惜!”

黄袍怪听到百花羞那声呼喊,突然想到:玉衡、杀星、主中央、助四旁、杀有罪,可是不信且来不及,身形已经发动去擒拿三藏,假如一秤金当真狠心牺牲他们所有人,他恨哪!杀意起,必杀孙行者!全由他而起,自己逃已不是当下考虑之中,但要杀行者,也需向三藏下手,孙行者牢不可破、坚不能摧,只有三藏是他的破绽空门!他一扬袖子卷起酒盅朝行者砸去,同时猛扑向三藏。行者虽不明确,心知不好,想拦截一秤金,又要回护三藏,八戒会意,出天权穴纵身上山崖。

百花羞飞快地从出口撤离,沙岂能放过,追了过去。一瞬间,行者感觉脚下气流翻涌无比剧烈,心知不好,黄袍怪身向三藏但置自身于不顾的杀招袭到,要救三藏便难以接下,即便接下又救得三藏,也离出口太远难以两人都全身而退,行者叫道:“沙!”隔空推掌将三藏送向沙先使他能够逃离,沙回头接住三藏,便连同三藏一起被一股浑厚的气流撞开,这一瞬间天璇穴完全燃烧起紫色的火焰,所有东西被烈火吞噬,岩石也被融化,露天开放的一侧泻下滚烫的汁液封堵住去路,紫色的死亡之花盛开,黄袍怪收招,回撤,身子一转找到出口,同时抓起一把燃烧的石子向后打出,就在这一瞬间行者身形快得好像变成无数条如丝如缕的龙迎着石子撞去却又一一避开,听见火焰烧着他鬓边的发衣角裙边滋滋响着,他已突破火焰的重围。

波月洞设计精巧,烈火毫无扩张蔓延,别处还是清凉沁骨,沙一回头见黄袍怪由天璇穴逃出、烈火已经充满整个石室不由得一愣,立即穷追百花羞,生怕带着三藏再遭什么暗算,百花羞边跑边叫道:“看守玉衡穴的蓝田青衣本来就是她的人!”黄袍怪吼道:“住口!”百花羞不肯罢休,更大声叫道:“是我笨,蓝田青衣守的只是你我,她是圣主公嘛,哪里去不得!”“住口!”“你喊我住口你凭什么叫我住口你敢对她怎么样!”火光冲天之后陷入狭长的甬道,骤然变得幽暗,人人被促不及防的变故撞击得脆弱,颠沛流离的心脏,脚步凌乱,大口大口地喘气,嗡嗡地回荡,沙在一片混在一起分辨不出的脚步声喘息声中,甚至难以分清自己是追还是逃,在灾难重重的逃亡路上,百花羞哈哈大笑起来。只是沙奋力奔跑中,听见身后一个心跳,自己心也突然跟着突地一跳,一只手按在肩上,另外接过三藏,沙知道是大师兄,高兴得黑暗中泪光不为人知地闪了闪,一咬牙吞住了,行者贴着沙助其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