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噼啪”一声响, 惊得心里有鬼的薛家夫妇惊跳了下,眼里有惊惶之色。

是火化炉中火光燃烧东西的声音。

烧大金大银本不该有这样的声音,也不知道何时落了一截树枝在里头。

火光燃过木头,木头空了空, 化作灰烬折了折, 这才有了夜里这道突兀的声响, 静,也惊心。

薛佑允不是瞎的, 更不是个傻的, 瞧着自家爹娘白了脸, 视线有些惊惶的朝化宝炉看去,当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风声鹤唳的姿态, 分明、分明是心虚了!

“难道,阿宁的死真有内情不成?”他脚下一个踉跄, 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失魂又落魄模样。

瞧着薛贤礼和丁惠娘的眼里是痛苦, 是难以置信, 最后都成了不能相信。

“可怕, 你们好生可怕, 死的不是别人,是阿宁啊!”薛佑允一声嘶哑过一声,“是襁褓中就来了咱们薛家的阿宁!”

“你们做了什么?你们都对阿宁做了什么?”

“佑儿,你听娘说!”丁慧娘往前走了一步。

“你别过来!”薛佑允大喊了一声。

丁慧娘被薛佑允瞧人的那种眼神刺痛,他瞧着她就像她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一样。

可她是他阿娘啊!怀胎十月生下他的阿娘,照顾吃穿,忙里又忙外,事事都想着他、可着他的阿娘啊!

他怎么能这样瞧她?

孽障!

一个两个的, 都是孽障!

丁慧娘站在院子里,一张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再看那化宝炉,眼里有了迁怒之意。

都死了还没个消停!

薛贤礼皱着眉斥责了一声,“胡闹!你阿妹就是得病死的,谁还能害了她去?你把我和你娘想成什么了?”

“真的?”薛佑允问得很轻,眼里却有了希冀的光。

阿宁是自家人,爹娘也是自家人,要当真是自家人害了自家人,骨肉相残,这事儿太戳心窝了,他只想想就觉得要疯了去,痛苦得不行。

怪哪一个,又护哪一个……左右为难,左右都不是。

人都有鸵鸟懦弱的时候,薛佑允也是如此,听得他爹一声斥责,心中反倒希冀起。

只盼望着是他误会了,是他想多了。

他愿意听他们解释,也想听他们解释。

“自然是真!”知子莫若父,薛贤礼和缓了面色,“阿宁过身了,你痛,我和你阿娘便不痛吗?我将她从外头带回来的时候,还小小的一个,裹在襁褓之中。”

“那年是大寒,她冻得脸发青,声音和猫崽子也差不多。”

“是谁?是谁养大了她?”他的声音一沉,铿锵有力,一声高过一声,对上薛佑允的目光也有了几分坚毅。

这样一来,就更显得他说的话真实,不是虚言。

俗话说,有理不在声高,可有的时候声音大一些,唬住了人,没理的那个人也成了有理,这事儿是荒谬,可它也存在。

“是你阿娘啊!”

“是她不假借别人的手,汤药羊乳米汤……事事亲为,呵护小心,满心的慈爱,这才将阿宁从这样小小的一个奶娃娃养成了这么大。”

薛贤礼比了个动作,似是抱着那小小的婴孩。

小娃儿团在怀中,从丁点儿大小,从奄奄一息慢慢长大,皮肤白皙充盈了,长大了,会笑了,那一双小手会抓住大人逗她的手指头。

抓到了,那漆黑又水润的眼睛亮了亮,咯咯咯地便笑了起来。

薛贤礼将视线从自己的怀中挪开,搁下了手,转而看向化火炉旁的薛佑允,虎眼里有了泪光闪闪,声音都颤抖了去,听过去有些哽咽。

“你这做阿兄的心痛,我和你阿娘呢?你想过没有,我们养大了阿宁,含辛茹苦,眼看着她就要成家了,也有了好的归宿,从此生活无忧,结果她却除了意外,人没了……我们、我们这心中只有更痛!”

“逆子逆子!”他也踉跄了下脚步,一扶扶住院子里的石桌子,愤愤地拍了几下桌子,面上有被冤枉的气怒和伤心,“别人揣测多言我和你阿娘便罢了,你竟也如此!你可是我们的亲骨肉啊!”

“天爷!天爷!我薛贤礼竟然是养了个孽障逆子啊!”

“老爷!老爷!你莫要如此……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教好佑允,都是我的错,是我!”丁慧娘连忙伸手扶了扶,一瞧薛佑允,一别脑袋,寝衣稍宽松的袖袍将脸遮住。

身子微微颤动,瞧过去也是落泪了。

“爹——”薛佑允唤了唤爹,爹冷哼了一声。

“娘——”转过头,他又朝娘喊去,声音忐忑,丁惠娘遮脸的手顿了顿,随即也兀自伤心模样,不搭理这一声的娘。

薛佑允糊涂了。

“可、可你们为何如此怕?怕——”

“谁不怕?我和你阿娘也是寻常人,都说鬼物无情,认不得亲人,便是认得,她死了后也就没了人情!三更半夜的你在院子里烧纸,你出门去问一问,这事儿搁谁家谁不怕?也就是你个傻大胆,人大胆还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