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争吵(第2/3页)

他蹙着眉,将声音压在咫尺之间,几不可闻。

“志才方才隐瞒了什么?”

“又想做些什么?”

两个问题被风吹散,换来含讥带嘲的一笑。

“文若莫非不信我?”

荀彧抿唇不语。

戏志才退后一步,微弱的阳光落下,在二人中间划出一条界线。

“你我都是曹操帐下的谋臣,莫非——我还能害了主公不成?”

荀彧注视着戏志才那平静至极,却在眼中抑遏着墨色的双眸,一股陌生之感油然而生。

仅仅数年未见,昔日好友便已形同陌路。

“你自然不会害主公,”荀彧缓缓道,“你会让主公成为兖州牧,一路东进,夺取徐州。”

“若无此心,文若又何必投效于曹公。”

戏志才逼近一步,敛去所有笑意,目光如刃,

“主公与陶谦有旧怨,终有一战之日。那细作本就是陶谦的人,包藏祸心,我借势拆穿陶谦的毒计,为主公解忧,有何过错?”

“你明知我并非此意。”

对着几近咄咄的友人,荀彧分毫未让,凛然而立,

“为臣者,当奉公克己,不徇私情。纵然陶谦与你结下了深仇,也不该——”

——受个人情感左右,欺瞒主公。

未出口的话语停在唇角,在陈宫家见到的箭矢如流光般涌入思绪。

荀彧蓦然抬眸,神色一凝:

“是因为顾郎?”

那两支箭矢,并非偶然,而是早有图谋,真真切切地冲着顾郎而来?

“若仅仅只是算计,绝不会让你急不择路,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

荀彧心念急转,犹如明镜,将所有疑窦剥茧抽丝,徐徐展开。

以志才的脾性,如此直接而粗略的设局并非他的作风。

能让他当场察觉到痕迹,不管志才面上有多么冷静自制,他的心中必然已经怒极。

“莫非顾郎那奇异的脉象,是因为——”

“荀文若。”

戏志才面上的镇静之态如数瓦解,冰冷的眸中燃起无法遏制的怒火,

“适可而止。”

“……”

荀彧蓦然怔忪,纷乱的心绪渐渐平复,

“抱歉。”

他竟也……不知何时失了态,过了界。

窒息的沉默横亘,蔓延。

枯黄的落叶悠悠飘落,将灰沉的视野一分为二。

荀彧若有所觉地抬头,看向上方。

两丈高的栎树上,蹲着一个本该离开的人。

荀彧:“……”

顾至正听着二人的争吵,从中吸取有用的信息,冷不防地,因为荀彧一个突然的抬头,被当场抓了包。

偷听被抓,还是如此尴尬的局面。顾至却一点也不觉得窘迫,反而懒懒地抬手,无声地打了个招呼,似乎在说——

贯彻入微,不愧是你。

见荀彧忽然抬头,始终望着上方,戏志才跟着往上方看去。

“……”

戏志才眸光一滞,后颈僵如木石,尽是寒霜与烈火的面容险些裂开。

见两人双双沉默,仿佛石雕一般望着自己,顾至抓着旁侧的树枝,往下一跳。

“阿漻!”

“小心!”

紧张的双重奏从下方传来,顾至从约四米高的树杈跳到三米高的枝丫上,只有成人手臂粗的树枝上下摇晃,让旁观者的心也随之晃动。

顾至却像一只敏捷的山豹,快而准地在树枝间借力,三两下便落了地。

担忧随之消散,难言的沉默再次蔓延。

荀彧率先询问:“顾郎为何在此?”

“为了偷听。”

分明是理亏的话,却被顾至说得光明正大、振振有词。

戏志才的目光始终投落在长满青苔的石板上,并不掺合他们二人的谈话。

直到视线中出现一片青色的布囊,与一只指甲齐整、指腹圆润的手。

“阿兄不若先吃几块果脯,消消气?”

戏志才垂着眸,眼睫缓缓一颤。

“陶谦、笮融屡次算计你我,自当加倍回报。若阿兄急于复仇,我今日便提着剑,将陶谦、笮融的头颅斩下。”

说着,顾至转身就走,像是要立刻启程。

“不可!”

戏志才一把攒住他的手腕,对上那双通透澄清的眼,默然咬牙。

哪怕明知道顾至是故意这么说,以此激他,他也不得不制止。

若不制止,以顾至的脾性,哪怕是激将之语,他也一定会说到做到。

“不要去。”戏志才再次强调,看向不远处的荀彧,“先与我回房。”

顾至知道户外谈话并不比户内安全,他能趴在树上偷听,其他人就能趴在墙后偷听,因此并没有拒绝这个提议:

“文若一起?”

戏志才神色几变,目光在顾至与荀彧之间来回:

“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