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相见(第2/3页)

家眷,客人,仆从……以及那位“天子”。

荀彧沉默垂眸,打量着院内的痕迹。

他顺着足印走到墙角,打开西侧的一处便门。

门外的巷子内,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个白波军士兵,生死不知。

他走到巷子的另一侧,曲着膝,拾起地上的一把刀,扫了眼附近散落的其他刀具。

刀的制作工艺看起来粗劣,但在规制上……与西凉军的武器格外相似。

他正想将这个发现告诉枣祗,倏地,起身的动作一顿。

荀彧将余光投到拐角处,看向空无一人的灰墙。

夜风习习,带着透骨的寒意。

“文若——”

枣祗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脚步声已临近便门。

荀彧谨慎地盯着前方,正欲回应,忽然,一只冰冷的、带着浓烈血腥味的手猛不防地从后方出现,捂住他的唇。

佩剑在侧,荀彧已握住剑柄,拔出寸许,却莫名一滞。

士人从小学习六艺八雅,文武兼修,腰间的佩剑绝非装饰,而是防身的利器。

荀彧并非没有自保的本领,他本有机会挣脱,有机会拔出佩剑,但他最终放弃了反抗,松开持剑的手,任凭身后那人捂着他的唇,将他拖入黑暗。

“文若?”

枣祗从大敞的偏门来到巷子内,只看到一地的白波军。

“文若,你在何处?”枣祗焦急地大喊,疾步跑到巷子的另一头。

“主帅,不要着急,我立即派人去寻。”另一个陌生的男声响起,带着令人信服的笃然与镇定。

“子京,立即让人封锁附近的巷道。”

……

更多的对话已听不清晰,荀彧紧贴着黢黑的墙面,挤在一道窄巷之内。

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内部已堆满了木柴,只在外侧留下少许立足之地。

刺鼻的血腥味涌入鼻腔,荀彧无暇关注,只专注凝视着近在咫尺的那人。

半个多月未见,顾至的个头拔高了不少,面上少了些肉,多了几分冷锐。

他正偏头聆听外头的动静。等巷中的声音彻底消失,顾至松了手,带着荀彧悄无声息地翻过墙,进入院中。

这是一处荒废无人的院落,却甚是干净,仿佛不久前曾有人居住过。

顾至解释:“这是魏子京特地清理出的,用来与外人密谋的院落。有道是,‘最危险的地界,便是最安全的居所’,魏子京既然敢在县衙对面通敌,我们便也占了他的屋,站在他的眼皮底下……”

魏子京?

荀彧想起刚才在巷中听到的对话,刚才和枣祗说话的那个人,就被唤作“子京”。

“枣将军身旁的那人是细作?”

顾至颔首:“枣敬先身旁的细作,怕是不止这一个。”

白波军莫名出现在县衙附近,顾至只惊异了片刻,便想通了其中的缘由。

纵观原著,那些看似离奇,兵不血刃的捡漏大计,基本是由带路党达成的。

诸如陈宫迎吕布,刘备取益州。

按照时间点,白波军主帅郭泰已死,白波军再无凝聚之力。首领杨奉、韩暹先后投了李傕,后又与李傕决裂,奉天子东归。

白波军为什么出现在聊城?前几日出现在聊城的“天子”就是答案——带路党将“‘天子’在聊城”的消息告诉外敌,引敌入城。

顾至正想与荀彧分享不久前得到的线索,却被荀彧捉住了袖摆。

“旁的容后再议。”

荀彧捏着过于湿润粘稠的衣袖,嗅着浓郁强烈、久久未散的血腥之气,眉间渐渐锁紧,

“衣袖上为何有这么多血,可有哪一处受伤?”

顾至不期然一怔,望着荀彧那双被月华照得清亮的眸光,迷蒙了片刻:“并无。”

“可你……”荀彧仍蹙着眉,眼中忧虑未散。

对于一个痛感薄弱,几近于无的人而言,若是在激战中受了伤,且因为搏斗而分了心,只怕无法察觉那道伤口。

顾至猜到荀彧担心的原因,连忙解释:“我并未受伤,当真不曾。”

痛觉微弱不代表完全没有感觉,至少触感还在,若是真的被人砍中,至少在受伤的一瞬间,他会有所察觉。

“这些血皆来自敌军……”

当时,出现在宅邸附近的人数量众多,那些人想把宅内的人全部杀死,一个不留。为了保护宅中的其他人,他与徐庶且战且退,迸裂的鲜血沿着剑锋洇湿衣袖,染红衣襟,仿佛淌过了一层血水,还未完全干涸。

顾至正欲继续解释,却不防眼前一晃,整个人向前栽倒。

“顾郎!”

他跌入一个温暖而宽厚的怀抱,耳边是焦急而惊惶的呼唤。

视线与听觉短暂漂移了几息,顾至勉强缓过神,正想说“可能有点低血糖,让我嚼两口饼缓缓”,忽然感到胸前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