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明天就是除夕,西城的主干道路车辆都少了很多。

寒冬腊月,气温降至冰点,贺岩却感觉不到半点冷意,他将车窗降下,冷风呼啸而过,却没有令他闷燥的心情缓解,事情走到这一步,该如何收场,他根本无暇顾及。

再坏,也不会比她离开他更坏。

而他也绝不接受这个可能。

一路疾驰而过,斑驳树影掠过车身,来去匆匆,到了筒子楼楼下,他面无表情地下车,连熄火都忘了,清冷的月光映在地上好似寒霜,他几乎是冲进黑漆漆的楼道,完全是凭着一股气,三步并作两步上了二楼,一步一步迈向尽头处。

从口袋拿出钥匙,动作略显粗暴地开门,大概是烦躁,他也不想忍耐,猛地一脚踹开门,墙上的灰扑簌簌落下。

他顾不上开灯,来到床头,一把拉开抽屉。

杂乱的抽屉里有两盒她给的药膏,一沓现金,户口本,以及一瓶香水。他弯着腰,手撑在柜子上,沉郁地吐出一口气,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他静静地平复急促的呼吸,过了许久,僵硬着拿起那瓶还没拆包装的香水揣进口袋,不再耽误时间,大步离开。

另一边,闻雪也由崩溃恢复平静,木然地给自己盛了碗饭,明明快十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但胃和一颗心都沉甸甸的,分不出一丝缝隙,她坐在饭桌前,机械般地吃饭吃菜,尝不出味道,如同嚼蜡。

一碗米饭还没吃完,她竟然有种恶心反胃的感觉。

只能匆忙放下筷子奔向厨房,喝了口温热的苹果水,勉强压下这股难受的情绪,捧着杯子,靠着流理台发呆失神,在这样安静的时刻,她试着捋清思绪。

下一步该怎么办。

是她将所有的一切都搞砸了,起初是喝酒认错人,然后配合他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最后擅自揣测他,甚至连今天情绪失控,说出覆水难收的话的人,还是她。

然而思绪混乱到就像一团毛线球,她不仅理不清,也不敢轻易再碰,就怕会让局面变得更加糟糕。

叩叩叩——

敲门声突然传来,将她拉拽回现实,她惊得抬起眼眸,目无焦距,不知道该落在哪儿,心跳也不受控制地加快,门口的人敲了几下后便停下。

她慢吞吞地挪到门口,透过猫眼看着门外的贺岩,心里闷闷的。

门没开,他也没走,耐心地等着,僵持着。

闻雪知道以他的性子,他会一直等着,直到她开门为止。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事到如今能怪得了谁,即便解释清楚一切都是她的臆测,她跟贺岩的关系也回不到从前了。

她心里很清楚正确的路该如何走。

就让他们消失在彼此的生活中,就当贺岩从来没有把她接到他的身边。

闻雪鼻腔发酸,目光挣扎。

她抬起手放在门把手上压下,缓缓推开门,楼道一片漆黑,他看不清她,她也看不清他,但他们都很清楚,对方就在咫尺之间。

“你……”

贺岩语气沉沉,手从口袋探出,攥了很久的香水盒子被压坏,“是不是这瓶香水?”

闻雪看了一眼,仓皇地移开视线。

他抬腿迈进。

一时之间,两人的距离被拉近,近到呼吸交缠。

闻雪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他进一步,她退半步,直到关门声响起,她才如梦初醒。

贺岩平静道:“我跟你说过这瓶香水的由来吧,它是我一个朋友送给别人的礼物,又到了我的手里,你觉得我会把它送给……”他笑笑,笑意不达眼底,“谁?”

她不了解男人,准确地说不了解他。

他如果对谁有心思,那她绝对不可能从那个人身上闻到这股香水味。

因为这瓶香水,无论送给谁都有可能,唯独不会被他送给他喜欢的人。

闻雪倔强地一声不吭。

他收回目光,盯着手中的这瓶香水,几秒后,擦过她的身侧,走到茶几旁,直接将它扔进了垃圾桶里。

伴随着沉闷的声响,闻雪眼睫轻颤,是错觉吧,一定是错觉,否则她怎么会有种好似被凌迟的痛楚。

“没有别人,也不需要你祝福。”他说,“你要离开的理由并不存在,所以,可以跟我走了吗?”

短暂的静默后,闻雪低不可闻地说:“你走吧。”

如果说之前是她想要离开,那么现在则是要离开,不得不离开。

贺岩仿佛没有听到她这句话,环顾一圈,径直走向饭桌,以若无其事的口吻道:“碗我来洗,你去收拾衣服,收拾完了我们回去,明天过年,还要早起。”

说完,他端起碗筷进了厨房。

没一会儿,阵阵水声传来。

闻雪回了下头,隔着一段距离,注视他的背影,过往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心里某个角落在发酸发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