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能将世事看透的,必然是人精(第25/28页)
余兴龙说:“你想一想,这样,整个官场,就变成了斗来斗去,还有谁会为老百姓做事?没人为老百姓做事,老百姓的日子,不是更苦吗?”
王子祥说:“这样的事,如果发生在洪江,你想想,我们洪江的商人,有多少人会倒霉?这样一来,洪江的经济,不就彻底垮了吗?”
余海龙有些明白了,逻辑上说,如果古大人在黔阳大肆反贪,洪江商人会有相当一部分,会受到牵连。正如子祥爷爷所说,那样,洪江的经济,就垮下来了。洪江一垮,整个黔阳,就垮了。而洪江或者黔阳,又联系着宝庆,黔阳一垮,宝庆一定没法独善其身,宝庆也垮了。宝庆一垮,长沙恐怕也站不住。
但如果不反贪,任这个社会烂下去,最后会是什么结果?
其实,结果已经出来了,贪官得道,盗匪横行。
现在,余海风有些明白子祥爷爷的病因了,他大概担心的是顺清叔吧。顺清叔在洪江当了十余年汛把总,不知捞了多少钱,大家私下里都说,洪江名义上的首富是张祖仁,真正的首富,却是顺清叔。古大人若真想大举反贪,第一个开刀的,会不会是顺清叔?这正是子祥爷爷说手心手背都是肉的原因吧?
可是,很快,余海风知道,王子祥爷爷的病根还不仅如此,他此时最担心的,实际上还不是三子顺清,而是四子顺喜。
王子祥说:“你听说没有?古大人之所以被外放,是因为上书禁烟。”
余兴龙看了一眼王子祥,道:“你的病根,原来在这里?”
王子祥说:“烟毒猛于虎啊。”
余兴龙说:“古大人是禁烟派,可是,皇上不是把他外放了吗?这说明皇上并不想禁烟嘛。”
王子祥的头再一次摇了摇:“你只想到了其一,没有想到其二。”
余海风问:“其二是什么?”
王子祥说:“大烟让很多家庭倾家荡产,这还在其次,这只是对老百姓的损害。你看看当今这个朝廷,什么时候关心过老百姓的生死?他们最关心的,还是政权的稳定。而政权的稳定,靠什么?靠的是经济。我听说,就是这个鸦片,让大清朝的白银,大量流到了国外,现在国库已经空了。大清国穷了,穷得叮当响,这才是政权最不稳定的因素。”
“所以,子祥爷爷认为,朝廷会禁烟?”余海风问。
“一定会禁。”王子祥说,“古大人的经历,恰好说明了这一点。”
余兴龙似乎有所领悟,道:“你的意思是说,朝廷如果不想禁烟,一定会将古大人撤职查办,甚至杀掉。而现在,只是将他降职使用,难道说明皇上还是认同他的?”
王子祥说:“他的职是降了,可他的级没有降啊,还是正六品。这说明什么?说明皇上还是认同他那个折子的嘛。你看吧,要不了多久,朝廷一定会禁烟,不禁烟,大清朝就完了。”
换一句话说,朝廷如果禁烟,张祖仁、王顺喜就完了。
张祖仁完不完,与王子祥没有半点关系,王顺喜却是王子祥的儿子。
时隔半个月之后,王子祥老人,干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当然,他干出的这件事,极其隐秘,没有几个人知道,余兴龙却猜到了。
那天,王顺喜又做了一笔大生意,兴冲冲地从外面回来。
王顺喜家也是三进三层的窨子屋,门前虽然挂了王记茶号的招牌,可实际上,王记茶号很少做坐商生意,他们的生意,主要是买进卖出。买进嘛,两个东西,一是茶,一是鸦片。他从西先生手里拿到鸦片,转手卖给宝庆、长沙等地的鸦片烟馆。他也从安化等地买进茶叶,这些茶叶,他转手就卖给了西先生。
王顺喜回到家中,看见父亲坐在茶几前,身边的炉子里炭火烧得正旺,炉子上一个红铜茶壶,茶壶盖子有热气冒出来,屋里散发出一股奇特的茶味。
王顺喜道:“爹,我回来了。您泡的什么茶?”
王子祥淡然一笑:“你过来陪爹喝杯茶,这种茶你从来没有喝过。”
王顺喜坐在父亲的对面,说:“爹,什么茶呀?我来泡。”
王子祥道:“爹已经把茶煮好了。”
王顺喜奇怪:“爹,什么茶要用煮?而不是用泡?”
王子祥把身子凑到茶壶前,嗅了嗅,点了点头,说道:“应该到火候了。”提起茶壶,倒了两碗。平素王家喝茶,用的茶杯是很精致的,而今天王子祥居然用了两个碗,一个碗足可以装许多杯茶。但王子祥并没有倒满,每只碗仅仅只倒了一半。
王顺喜看那茶是黑色的,颜色很浓,有点茶香,这样的茶,能是什么好茶?王顺喜惊疑不定地看着父亲。
王子祥拿起旁边的水壶,往其中一碗里加了些清水,端起这碗茶,递给王顺喜,缓缓地说:“你看出这是什么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