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火龙令宁愿不同路(第3/4页)

“十天后,妖族会组织最后一次绝地反扑,至少三万军队会自北境碾下,期间会经过那个山谷。到时,你会真正知道火龙令的恐怖。”

“你要做的,从来不是‘救人’。那是其他人要做的事。你是第一仙门的掌门,你要做的,只是‘取舍’。怎么付出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收获,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取舍,你不需要考虑‘代价’会怎么想……或许这一开始很难,但很快你就会习惯。站在高处,本就看不见其他面孔,你只要记住,你做的是对的。”

“别让从前牺牲的人都变成笑话。你,走吧。”

……

……

……

已是深夜,那些恭迎凯旋的彩花红绸早已消失,月明星稀,占星台灯火通明,却十分安静,唯有流水潺潺声和鸟虫低鸣声久久不散,整个穹苍陷入了静谧的沉眠。

从前亭画练完苦功,便会在这个时辰回到自己的小屋,抬眼看着月亮跟着自己一块行走,只觉心旷神怡,时不时想一想自己日后这时会在做什么,然后露出人前向来不会展露的浅笑来。

可她现在如儿时一般抬眼看月,却只觉万分陌生,好似这早已看惯的天地陡然改换,像一个碗,将自己这只小虫无情地扣在内中,就算撞到头破血流也无法出去了。

窸窣一声,她缓慢地转眼,正巧看见徐行的靴子自长廊的栏格上轻垂下来,听到动静,徐行自屋顶跳下,似乎是刚睡醒,满脸倦怠地道:“这么久才出来啊?”

她一般不睡的。让她睡,估计是累极了。亭画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是在里面聊了一晚上我的坏话?”徐行见她面色难看,嘻嘻地凑过来道,“我最近没空做什么坏事吧?不过是翻了几次你的垃圾桶,想看看你有没有偷偷把雪菊丢掉而已。”

亭画道:“我都吃了。”

徐行爽朗道:“其实我是忘了说,那个半个月才能吃一棵,吃太多了会太补了。哈哈!”

亭画握拳怒道:“……难怪我最近一直流鼻血还止不住啊!”

立竿见影,徐行突发耳聋了。她似乎刚去司药峰看望过某位,身上还有浓厚的药膏味,虎口处有一个小小的牙印,看两边獠牙的形状,像是去看徒弟结果被徒弟咬了。咬的还挺重,不知道又说了什么欠抽的话。

一时的寂静。

亭画看着她永远笑吟吟的脸,胸口微微起伏,试图再将所有不该有的情绪压下去。这个时间还要来找她,应当是徐行也知道战局不乐观,来找她商议战策。于是她深呼吸,说:“十日后……”

话说到一半,就哑到没音了。亭画的眼前闪过很多景象,初入穹苍时气死人不偿命的徐行,拿着根小树杈把敌人抽的落花流水的徐行,偷偷往她门缝里放虫子,和黄时雨一起挖她屋顶丢公鸡的徐行,因为和她吵架,郁闷得在草地上翻来滚去的徐行。再后来,毫不犹豫对自己下手的徐行,伤痕累累还在大笑的徐行,那张“质本洁来还洁去”的判词,滔天的野火……

万年库中她最后的一句话,是问:“火龙令,徐行知道吗?”

“她一开始就知道。”

一开始就知道。一开始就知道。

那徐行看自己,像什么?一碗终将会倾倒的粥,所以里面盛放什么都是无谓的。自由、纯粹、无谓。最开始或许真的是这样的,但现在……

徐行见她神色不对,向前一步,沉道:“你怎么了?伤口复发了?”

亭画心口一抽一抽的痛,她终于忍受不住,偏头呕血,黑红色的瘀血泼洒在她的小臂上,触目惊心。

是了。徐行看她的眼神,让她恍然想到,自己原来也是一碗迟早会倾倒的粥,可这乱世之中,谁又能安稳?都一样的,都是一样的。

徐行见状,不再多说,要推着人赶往司药峰,一垂眼,只见亭画咬着齿间鲜血,眼中不知何时无声无息流下两道泪水,在苍白的面颊上淌出冰冷的痕迹,一时怔住了。

但她何其聪明,很快便察觉到了,唇角一勾,苦笑道:“我可是还没壮烈呢,就这样提前给我哭丧真的好吗?没加钱的!”

“……”

亭画现在终于明白,为何早些时候掌门说她与徐行是同路人,但已经晚了。她们是师姐妹,是大掌门和四掌门,是彼此给彼此上的枷锁。她本该松了一口气,但她没有。她恨过她,却不是完全的恨,关心过她,也不是全然的关心,她千辛万苦终于接受了自己以后会永远活在阴影之下,但现在好像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了。

她想离开这里,也想让她离开这里,即便不可能。要是一觉醒来,已经是八百年后,海晏河清、歌舞升平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