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穹苍毕竟,死而复生这种事,无论怎么……(第6/7页)

夜深露重,叩门声忽起,一位小侍闪身而进,低声说了什么,蔺君神色一紧,立即道:“将武侯车推来。”

她出行不便,又不欲将自己假手他人,这武侯车是三掌门雪里用玄铁捶造特制,用了不少心思,功能繁多,只有她一人能用的得心应手,其他人想坐恐怕很容易被带到沟里去。蔺君眉间紧蹙,在夜间驱车急急而奔,心中思绪如麻,却莫名有一种不祥预感油然而生。

……在议事殿见着了似是前二掌门的身影?

四下无人,议事殿中也昏暗无光,蔺君放缓速度,停在阶前。

在来之前,她已让小侍前去通报大掌门玄素,让其带人前来,应当不必多少时间就能与她在此会合。

不是她一定要冒险,但人若跑了,那这难得的线索便断绝了。如今的穹苍,再这样下去绝然不行,蔺君抿了抿唇,将长针藏于手心,缓缓踏进殿中。

殿中虽无烛火,一片昏暗,但她日日来此值守通报,对议事殿中的摆饰陈设皆已熟悉入骨,何论道路。天井上的剑阵泛着微光,还是那般令人心安,或许是因为将要临近答案,蔺君无法让自己不胡思乱想。

这么久的试探,为何当真一点破绽都没有?究竟是活人,还是死人?若是后者,又如何控制剑阵?

不,不对……

一直都没找到的理由,莫非是“它”原本就不在五人之间?

不知何时,她的脊背早已布满冷汗,就在此时,武侯车猛地疾停,蔺君半身快要向

前跌去,她险险维持住身体,就在此时,她忽的灵光一闪,一个荒唐至极的念头骤然浮现,下一瞬,她不可置信地猛地抬头——

然而,已经迟了。

凌厉风声中,曾任掌门佩剑如散花般朝她直落而下,剑尖在她眼瞳中疾速放大,避无可避,但穿过身体时没有带来分毫疼痛。她动弹不得,眼中的惊愕和痛惜如水泼墨般淡去,渐渐变得一片无际的空茫。

所有思绪仿佛都在这一瞬尽数消失。

虚幻的剑身在她周身不断转动,剑身倒映着剑身,将她围在中心,似是五面明镜,她茫然地抬目,四下观望,镜面上分别书写着“爱”、“恨”、“痴”、“生”、“死”,“爱对”恨“,“生”对“死”,最终,停留在她眼前的只有一字“痴”,砰然一声,镜子碎裂,化为纷纷碎片,落在她身上,却似雪花般轻飘飘地融了进去,再无声息。

寂静过后,无数记忆似海啸般涌进蔺君脑中,她近乎被这剧痛淹没,抱头惨呼:“啊啊啊啊啊啊啊!!”

眼前景物如走马灯般疾然变幻。天妖,鸿蒙山,火龙令,穹苍,人族,妖族,完整的,曲折的,所有的记忆全都混杂在一起,期间闪过一张熟悉的面孔,额间一点红痕,手中持剑,身上却着代表掌门的炎阳袍服,鲜艳无比。那人自上而下朝她瞥来一眼,眼底复杂万千,锣鼓响了,有人在身旁山崩海啸般的高呼:“恭迎掌门继位——”

为什么她看见了徐行?为什么徐行穿着掌门服……什么掌门继位,徐行看着只有二十出头,穹苍何来这么年轻的掌门?那又是什么时候的规制庆典,不是早就已经不再启用了吗?

这个疑问没有得到解答,徐行的身影便流沙般自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茧黄色的身影,眉目冷凝,神情郁然,女子抬眼,接住了自树上飞下来的一顶斗笠,说了句什么,树上那人笑了,紧接着,二人都齐齐化为飞灰。

蔺君并没有见过她们,心底却骤然涌现出一股没来由的酸楚怅然,但这股怅然也很快消失了,余下的,只剩一片平静至极的空茫。

太奇怪了。所有的一切,都令人无法理解,无法接受。她喃喃道:“我到底是……谁?”

很快,她就知道她是谁了。

剑光之间,蔺君坐直,微微握掌,那剑阵便随心动,重又安宁地回到穹顶之上,复而静谧。

寂静中,她垂着眼,轻声道:“我是褚北,是白意远,是鞠冠玉,是柴辽,是岑山,是蔺君,我是……穹苍。”

剑锋烁烁,蔺君最后留恋地抬眼看了看这沉默的剑阵,将手覆在武侯车旁,极其熟练地将其驱起,往殿外行去。

她目光落在自己丝毫使不上力的膝腿上,看了一阵,只摇了摇头,苦笑道:“罢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是的。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是不得不做的事。以前是她想错了,如今,她已经彻底明白了。除此之外,没有第二个结局,所有选择都在为了这个结局而前进,牺牲无可避免,她要做的只是取舍,一次又一次的取舍,尽自己所能让人族在这片已属于他们的土地上延续,千秋万载,直到她再也看不见的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