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恶鬼 而我,要的是你。(第4/5页)
她抬眸去看他神情。
却见谢清晏正于斑驳明灭的竹影间掀起长睫,端是神清骨秀,却没什么表情,眼神近乎寂灭地、居高临下地凝眄着她。
“婉儿,婉儿,还是婉儿。”
谢清晏缓声,随他话音,他一步步朝她踏近,每一句低轻却毫无温柔之意的称呼,都像要叫他踏碎、碾灭进土里。
“戚婉儿的性命清誉,比你的重要?”
“……”
戚白商又想起谢清晏今日在外屋角落里,望着她如噬人的眼神。
那一刻虽未看清,但也是这般。
叫她不寒而栗,想转身立刻逃离。
“谢清晏,你今日似乎不太,舒服,”临时改掉了那句不太正常,戚白商退了半步,转身想逃,“我们还是改日再聊此……”
啪。
带鞘佩玉的长剑剑尾,便迫在了戚白商的肩上。
她身影蓦地一停。
不知是不是当初被这把剑架过脖子的缘故,戚白商觉着,即便隔着剑鞘,她的颈也能清晰感知到藏于鞘中的冷戾锋芒。
“怎么,你又要回去找她?”谢清晏低声,缓步靠近。
他将长剑抵在她锁骨处,剑压的薄纱下,她亲手撕开的衣裳未整,她颈侧留下的血痕才刚刚干涸,鲜红刺目。
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戚婉儿。
谢清晏眼神愈冷:“戚白商,戚婉儿对你有什么不同,能叫你为了她——如此自轻自贱、不管不顾?”
“……!”
戚白商眼神一颤,方才便未能抑下的怒火,终于再忍不住掀了出来。
她一掌拍开了他的剑鞘,冷然睖他:“我自八岁丧母,无父无怙,至亲唯余婉儿一人!她若有难,我如何不急、如何不护?!”
“至亲?”谢清晏颧骨颤动,“她算什么,她与你又经历过什么?不过是轻廉易得的血缘,便是你的至亲至爱了?”
戚白商气得眼眶湿潮:“谢侯爷高堂俱在,亲族无忧,生来便享尽世间荣华富贵,自然不懂——人活于世,若连最后一位至亲至爱之人都不存,那便是无根浮萍,生无可恋,与飞禽走兽何异?明月何托、余生何寄?!”
“——!”
谢清晏眼底剧恸如震,一瞬竟叫他红透了眼尾。
“戚、白、商。”
他蓦地回身,袖下握着的长剑颤栗。
许多年了。
这许多年里,便是每逢十月初八那夜,他亲手将炙烫烙铁印于皮肉,尝尽苦楚,谢清晏也未曾再感知过这般锥心刻骨的痛意。
那是只有至亲至爱之人才能给予的,在他唯一最不设防的心口狠狠楔下的一把利刃,冰凝霜结,痛彻也寒彻身心。
痛得叫他眉心欲裂,杀意翻涌,逼得他几乎要发疯。
“……”
死寂里,戚白商迟疑起来。
她尚湿漉着睫羽,有些不确定地盯着谢清晏似乎不同寻常的背影:“你,你怎么了?我也没说什么……”
“不想死的话,”谢清晏背对着她,声线沙哑沉戾地打断,“走。”
“……!”
戚白商气得哽住。
“怎么,你又要杀了我么?”她气极反笑,眼眸沁凉,“侯爷又不是第一次做了。我知你下得去手,不必一而再再而三地拿出来威吓我!”
戚白商说完,冷睖着他:“侯爷杀不杀,若不杀,我便去看婉儿了。”
“——!”
谢清晏长剑出鞘,回身一扫。
“唰。”
戚白商僵住。
几息后,她抬眸望去。
谢清晏一剑削断了刻着婉儿名字的木牌,用剑尖挑回,他将它捏在手心,当着她的面,用力合握。
咔嚓。
木牌碎作两半。
而谢清晏从头到尾一瞬不瞬地,冷冷凝眄着她,是溢过清隽眉眼的煞意沉沉。
“——!”
戚白商气得脸色苍白,转身离开。
竹林中秋风骤起,掀动一片片岿然玉立的竹枝,绵延地弯折下去。
一如林中那道身影。
长剑抵地,谢清晏慢慢屈膝,像是痛得再难以忍,他身影蜷起,跪将下去。
指骨颤栗着,将玉佩从衣襟里拉出。
刻着“夭夭”字样的玉佩被他攥入掌心,棱角硌着指骨,触摸过无数遍的一笔一划,早已如刀凿斧劈地刻在心底。
“夭夭,医者仁心……”
“你的心悉数给了旁人,早便将我忘尽了,是么。”
“……”
四野阒寂。
唯风过竹林,如鹤唳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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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安府回来当晚,上京就下了一场雨。
戚白商去看过婉儿,还熬了药,可惜宋氏正气得不轻,不许她近身,又时刻守在榻旁,急得事事亲力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