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请问这算杀皇亲国戚吗?(第2/4页)

若是两方势力交锋,一方有意吞并另一方,当然可以用这样的话。可一位君王向着臣子索要一个答案,为何要如此?

“与其说什么不必以天幕为罪名,不如只说一句眼前,您是要做一时之笑柄,还是要搏一搏一世之荣耀?”

战船之上有片刻的沉寂。

只有呼啸的秋风吹鼓旗幡,像是在江上敲响了战鼓。

卞范之在不远处看着桓玄,总觉得这张年轻的面容像是一块被冻结起来的雕塑,显得异常的冷硬。

在这须臾之间,根本瞧不见多少挣扎抉择的神情出现在桓玄的脸上。

只有一道暗火,随着他重新抬头,燃烧在 了那双眼睛里。

“谢夫人是与我父亲同一个时期的人,那麽应当听过他说的一句话——”

一句,相当有名的话。

桓玄一字字斩钉截铁地出口,“他说,大丈夫既不能流芳后世,不足复遗臭万载吗?”

所以,该做一些让自己不后悔,也足够轰轰烈烈的大事的。

王珣忽然停下了挣扎,目光愈发殷切地朝着桓玄看去,仿佛比先前更为清晰地在桓玄身上看到了自己求生的希望。

若以桓温自比,桓玄便绝不应该屈居于人下!

王珣也无比欣慰地看到,桓玄在说出这话的下一刻,随即拔刀出鞘,一步向前。

秋风掠过了谢夫人梳理齐整的鬓发,将那一缕白霜映照在刀面之上。

那一抹迅疾的冷光就这样擦了过去,不带半分犹豫。

然后——

“你!”

王珣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眼前,一声变调的惊呼从他残破的喉咙中溢出,又被堵塞在了口中的布条之上。

只因一把利刃悍然贯穿了他的咽喉,将他脸上扭曲的惊喜统统定格在了当场。

而刀的另一端,就握在桓玄的手中。

像是唯恐这一刀还无法取掉眼前人的性命,他又往前走了一步,将刀身一并往前推了一步。

血色从被割开的喉管中喷溅出来,染红了桓玄的半边面容与衣衫,以至于他自己也像是在这举刀的刹那,被劈开成了两半。

不仅仅是王珣在这一刀中丧命而已。

也是桓玄被这一刀命中了要害。

“……既不能流芳后世,不足复遗臭万载,呵。”桓玄苦笑了一声,另一手也猛地握住了刀柄。

他重重地喘息了一声。

双手交握,本该让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持刀稳定,却仍有一瞬的颤抖。

但仅仅是一瞬而已。

桓玄的右手被左手相助着发力,让刀狠狠地一抬一扯,就这样一刀削去王珣的首级。

王珣已经说不了话了,因为那颗饱含失望与惊惧的人头彻底落了地。

桓玄没有回头,望着在面前滚开作一串的血色,朝着谢道韫缓缓发问:“谢夫人先前说要给我一个建议,那容我多问一句,与巴蜀联手,与梁王联手,是因得手而流芳后世,还是因功败而遗臭万年?”

“将军已经知道这个答案了又何必问我,是庸庸碌碌而已。”谢道韫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

打从一开始,对于桓玄来说,投效晋朝就是下下之策,更何况是联合宗室反叛。或许能掀起一时的风浪,但若只能算是家门之中的内乱,被评价为一句庸庸碌碌又有何妨呢?

他咬着牙,终于挤出了一句话:“……好。那麽看来,我没做错决定。”

这不是桓玄第一次杀人,但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在杀人之后,他居然需要花费这样大的力气,才能将自己的手重新抬起来。

甚至正是那把先前做出决定时沉重的刀,在此刻完成了枭首的重任后,仍旧如此沉重,直接将他拉拽着跪倒在了地上。

而他所朝向的,正是建康所在的东方。

“是流芳百世也好,是遗臭万年也罢,桓玄……”

“愿为陛下鹰犬。”

……

他注定不可能会是一个走正常路数的朝臣。

从出身到兵权到天幕陈说,再到这个已经翻天覆地的背景,都让他做不了一个寻常的臣子。

比起朝臣,他好像更像一个“共犯”。

杀死王珣的这一刀,劈碎了他妄图继承父亲遗志的骄傲,也像是在向远在建康的君主投诚,表示愿意为她作刀,斩除琅琊王氏余孽。

她大可不必为这些事情烦忧,因为自会有他这样的人愿意解决这些东西。

可一想到“共犯”这两个字,他又难免想到天幕了。

这个词,在天幕上也曾出现过,但那个时候,是尚且势弱的永安为了借助他的力量,在明面上以杀死司马德宗作为把柄,证明自己是他的共犯,而现在,是他亲手杀了王珣,以证明自己是永安的共犯。

颠倒过来的认知,无路可走的抉择,都在一步步印证着当日使者送来的那张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