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太平关距风陵渡四百余里路, 裴世瑜没有绕行,而是径直走了最为便捷的官道。
他与坐骑龙子行在路上,自是分外引人注目, 中间多次遇到拦截巡查, 他皆纵马强闯,待路上那些巡兵反应过来追赶,又如何追得上龙子的脚力?
便如此,这一路上,除去给予龙子必要的休息, 他自己几乎不眠, 不过一个日夜,风陵镇便遥遥可见。他本待舍马,直接潜入镇内,到渡口去见白四, 然而靠近之后,发觉情形不对,风陵镇与渡口一带竟更旗易帜, 从原本孙荣的召国旗,换做了宇文纵的天王旗。不但如此, 通往镇内的各个路口, 到处都是宇文纵的人马。
他不知此地究竟出了何事。此番前来,唯一目的,是为了她, 不想再多惹是非, 略一踌躇,改作联络。
傍晚,早他回来的白四收到了消息, 悄然赶到渡口外一处荒芜的黄河岸边,远远看见野岸上一骑一人,正是自家白娘子的那位小叔,匆匆上去。
裴世瑜早也看见白四现身了,迫不及待便奔到他的面前,开口便是三连问。
“前些天给你传讯的人呢?她身体怎样?你不会真的已经送她南渡了吧?”
白四一怔。
十天前他去送信的时候,牛知文说少主在他那里。当时信既送到,他这边有事,便没停留,当即赶了回来。
他本以为少主如今还在那一带主事,故方才突然得知他来了此地,颇感意外,不知是为何事,此刻见到人,见他劈面就问那送信之人,问完便紧紧看着自己,神情紧张,不禁愈发困惑了起来。
他摇头:“还不曾送人南渡。”
裴世瑜不由暗松了口气,顿了一下,“那她人如今怎样了?还在驿馆吗?”
“你这就带我去!”
白四忙拦下他。
裴世瑜见他不带路,也不应话,只锁着眉,面露为难之色,想起自己来时所见,心咯噔一跳,盯着他:“怎的了?出事了吗?我来的时候,看见镇上有许多宇文的人马。”
白四已是看出来了,少主这一趟,原来专门是为那送信人而来的,且从他对那人关切的程度来看,二人关系似乎很不简单。
他在渡口多年,每日迎来送往,不知要看多少人,早就练出一双火眼金睛。本就疑心那少年是女儿身,此刻愈发肯定起来,再想到发生的事,不禁倍觉惭愧,深感无法交代。
裴世瑜见他如此模样,心里顿时生出不祥之兆,愈发焦躁不安了起来:“她到底怎么了!你快给我说!”
白四也不敢问他和那女郎的关系,只得硬着头皮道:“她已不在驿馆了。至于如今人在哪里,我也还没找到下落。”
裴世瑜一呆,心口瞬间拔凉了下去,望着白四,一时竟不敢再追问。
“少主到的时候,应也有所见,风陵津也归宇文掌控了,原因是数日之前,此地发生过一场哗变。”
原来,孙荣派过来的那些亲兵,拿的钱多,干的事少,这便罢了,到了后,倚仗地位欺压本埠兵员,驱使他们额外承担本该自己履行的守备之责,更是将人当做仆从,肆意使唤。
本埠兵员极是不满,然而忌惮亲兵身份,不敢反抗。
哗变是在白四离开的几天后发生的,导火索是场索贿。起因是那风陵津的津长未能按照亲兵旅将领的要求,给足赌金,将领恼羞成怒,以津长未能履责为由,当众对他施加鞭刑。津长受刑之后,心生反念,连夜暗中给南岸的潼关渡传递消息,表达了想要率众投效的意思。
当时奉命守在潼关渡的,是陈长生与孟贺利二人。获悉消息,确证是真后,当即派人接应,于次日深夜,趁着孙荣亲兵旅的人睡梦正酣,安排几条渡船运去一支人马,与津长里应外合,杀了过去,顺利接管。
风陵津地处黄河南北转向东西流向的关键位置,北控扼河东,西通关中,东往洛阳,位置之重,不言而喻。
南岸潼关已失,如今竟连北岸也保不住了,孙荣获悉消息,怎肯作罢,又派军队过来。碍于宇文纵大军或随时压向洛阳,他不敢大举反攻,但这几日,双方在附近进行的小规模冲突却是一直不断。
白四回来之后,才发现老母鸡变作鸭,孙荣的人换成了宇文纵的兵马。
渡头与附近的旅店酒馆民居,不同程度皆在变乱里遭到流兵和趁乱出来的贼匪的劫掠。所幸他与那津长也有私交,因此缘故,得到庇护,只被抢了些财物,损失不大。
叫他担心的,是那传信人的下落。
兵变发生后,驿馆自然也没能幸免,被逃走的孙荣亲兵顺道劫掠一番,一把火烧了,驿丞被杀,当夜住那里的人也死了大半。白四便通过津长买通关系,被带去辨认尸首,万幸,没有见到那传信人,猜测当夜或是趁乱逃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