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第3/5页)

老翁慌忙下跪,替她恳求:“官爷饶命!他虽然不会说话,却是和我们一起的,也是要过河,并非歹人,求官爷放过!”

领队面露不快,作势拔刀,喝道:“再敢不从,全都给我下来!”

船家面露惧色,立刻催促李霓裳:“你快走!别给我惹祸!”

李霓裳不知对方突然扣下自己究竟所为何事,但心里很是清楚,她恐怕是无法渡河了,更不愿连累老翁或是船上之人,便扶起还在替自己求情的老翁,打起精神,依言上岸。

一转眼,裴世瑜来此已经三天了。他也找了她三天。

他的直觉告诉她,她应当还没渡河南下。然而,她人病着,周围兵荒马乱,道上时不时就有兵丁巡逻而过,倘若她真的没有过河,人又会在哪里?

他找遍了风陵津附近他想的到的她有可能藏身的所有地方。流民可能聚集的所在,河滩、荒野、甚至,连附近的山林,他也进去找过。

每找一个地方,他既失望于不曾找到她,又庆幸,没在那种地方看到她遭遇不测。

到了第三天的傍晚,随着时日一天天地过,始终不见她的下落,他整个人也陷入了越来越是焦灼的绝望感里。

他已一整天没有吃东西,却半点也不觉饿,只腹热心煎,行坐不安。但龙子不同,来回奔走,该饮马了。

他放马在黄河边上一片长满酸枣树的野滩旁,任它尽情吞饮河水,自己颓倒在了河边,几乎无力再睁开眼睛。

过了不知多久,忽然,面上一阵湿热。龙子回来了,伸舌,温柔舔他面脸。

他未睁眼,只反手紧紧抱住了凑来的马颈,将自己的脸久久地隐入龙子的皮毛里,好将眼内方涌出的那一阵暗热逼退回去。

这时,隔着树丛,风中传来了一阵说话声,一队巡逻士兵从附近骑马走过,谈论着流民的事,语气颇多抱怨。

“陈司马要咱们抓这边的流民,看见一个抓一个,都不许逃走,送去填充长安,越多越好。听说流民安置是天王交给宇文太保的事。他是想在太保面前露脸,可苦了我了。这几日路上能抓的都抓了,他还嫌不够,每日竟要我抓够一百人!我看风陵津一带的人家都没几户了,叫我再去哪里抓!今日还少几十个!”

另人也唉声叹气。

又一人说道:“我听说往前几十里有个桃花野渡,从前孙荣官兵在时,那些不方便过检的货物,常会从那里过。如今有人想要南逃,应也会去。不如过去看看?”

“罢了!那里轮不到我们。”第一个说话的又道,“今日陈司马也知道了这个地方,我亲耳听到,他派他的亲兵去了。”

伴着又一阵抱怨,马蹄声渐渐消失,耳边再次安静了下来。

裴世瑜缓缓睁眼,望天片刻,突然,从地上一跃而去,翻身上了龙子的背,沿着河滩往前疾驰而去。

桃花野渡口的北岸,陈长生派去的那一队人马等到凑满了一船的人,从躲藏的地方冲了出来,命所有人上岸。

那船家见此番来的都是脸生之人,个个凶神恶煞一般,知与从前津长那些不同,落到他们手里,怕是没有好果子吃,仗着自己摇船熟练,慌忙带着满船的人往河中央去。

头目大怒,命人放箭逼迫回来。船家第一个中箭,当场跌落到了水里。

渡船没了掌控,又已飘近河面中央,开始旋转。头目见船回不来了,下令射杀船上之人。

随他一声令下,乱箭朝着渡船飞射而去,满船人哭声震天,有的趴下求生,有的中箭落水,还有不识水性的,为躲避乱箭,惊慌失措被迫自己跳下浊浪滚滚的河里,不过翻腾数下,便遭水浪没顶。情状之惨,实是叫人目不忍视,耳不忍闻。

裴世瑜到时,发生的便是如此一幕。

那船已到河面中央,他依稀眺见船上有个少年的瘦弱背影,那人后心中箭,趴在船舷之上,人一动不动,应已死去,看去,与她竟有几分相似。

他不由刿心怵目,心跳一时急促如鼓,转过头,看见那陈长生的七八个亲信还在不停向着渡船放箭,顿时目呲尽裂,还如何能忍,从马背上一把抄起弓箭,远远向着那些人便放出了箭。

利箭连珠发射,挟裹他暴怒的力道,嗖嗖不停飞射过去,一支命中咽喉,一支射入后心,第三支紧跟而至,钉入额中。

转眼之间,三人殒命,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同伴这才惊觉,转头看去,只见一个极是年轻的人驾着一匹骏马,正疾驰而来。他的一双铁臂绷紧,拉满劲弓,纵然马速如飞,上半身纹丝不动,宛如定在马背之上。他的面容显出盛怒的神情,眼神冷厉,人若虎啸生风,下一刻便将飞扑而上,那扑面而来的凌逼压迫之感,实是叫人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