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第3/4页)

天王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目光再一次转向一旁的木牌。谢隐山看见,会意,正待起身告退,这时,前方再次传来近卫到来的脚步之声,通报也随之入耳。

“信王可在?瑟瑟娘子来寻,道有事相告。”

谢隐山不由下意识地望向对面的天王,见他正提起酒壶,欲往另外一只空盏内注酒,听见,抬目正也望来。

他心下微微一跳,不禁略觉几分不自在之感。

“伯远与此女还是有几分缘分的。起初孤还以为是细作,既是误会,最好不过。”天王一笑。

“你若当真有意,孤便代你开口,叫那长公主舍了,送你便是!”

谢隐山知天王一向明目达聪,逖听遐视。此前自己身边突然多出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他若是分毫不知,反倒是不正常了。

至于以如此语气说话,也是事出有因。

他与那女子的相识,确实颇为意外。

便是此前那次,他从崔重晏的手中救回振威太保之后,赶往潼关,去预备即将到来的突袭龙门关的发兵之事。

那日人在路上,他的手下孟贺利忽然来找,说下面的人在潼关镇一带遇到一名青州口音的人,那人虽作普通人的装扮,身上却藏着刀,身手不俗,应是青州来的军士,且携一女子。女子腿脚受伤,无法行走,这青州兵正在为她寻医,被巡逻撞见后,一番搏斗,寡不敌众逃逸,剩那女子在路。

下面人疑此女也是细作,但看她容貌美丽,杀了可惜,正叫人将她送去附近的驻地军营里充作军妓,不料对方开口,说自己认得信王,和他有故,求见信王之面,还有重要事情相告。下面人见她说得信誓旦旦,不敢隐瞒,便上报到了孟贺利这里。

谢隐山想不出自己何时认得如此一个女子,但听说有重要事相告,虽当时行程紧张,还是叫孟贺利将人带到面前。见了面,却听对方说,她绝非细作,只是青州一富人家中的乐伎,因得主人宠爱,不被正室所容,竟将她双腿活活折了卖给牙人,一路辗转到了此地。

她在青州有个当兵的表兄,闻讯一路追赶至此,将她从人牙手里解救出来。因这一带遭受兵乱,乡野里无处寻医,为给她治腿,只好冒险来到还有居民的潼关镇,没想到被当做奸细抓住了。当时无依无靠,害怕被投作军妓,因她此前听闻信王乃是当世豪杰,本就极是仰慕,绝望之下,为免被送走,只能病急乱投医,胡言称自己是信王故人,恳求他救命,放她一遭,只要不去军营,无论要她怎样都可。

谢隐山自认他看人,从来不会有误,观她言辞恳切,楚楚可怜,完全看不出来有半点撒谎的迹象,先便信了一半。但为谨慎起见,叫她弹奏一曲来听。她当场要来一张琵琶,随手拨弄一曲,果然是如动仙乐,极为动听。不但如此,她弹的还是谢隐山家乡里的故调,一问,竟是同乡之人,只不过因为家穷,很小便被家人卖走,此后再也不曾回去过罢了。

谢隐山便是再铁石心肠,那一刻也是起了怜惜之心。想此女不但容貌出众,也颇有机智和胆色,不大常见,若真被送到那里,以她的姿色,必将生不如死,何况腿还残着,无人照顾,只怕没几日会被折磨死,何况又是同乡女,经不住她苦苦哀告,一念之间,鬼使神差般,便将人留了下来,不但给她治好腿,还一直带在身边,直到后来因小郎君的事出来,他才知她真实身份,明白自己当初被她蒙蔽。只不过这些事,又都是另外的说法了。

天王应当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自己和这女子的事,也不方便全部告知上司。

谢隐山压下心中涌出的郁郁之情,道:“天王勿拿我取笑。我与她并无别事,当时只是随手救下而已。”

天王看他一眼,笑了笑,也没再说别话,只拂了拂手。谢隐山便匆匆转出,看见那女子果然立在外面,正在等着自己。

她看去已是沉静如常,与今夜她被那军医认出之时的样子判如两人。

谢隐山直觉那军医应当没有认错人。

若她当真是蒋女,这身份不但不是耻辱,反而值得人敬重。

他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她怎会有如此反应,看见人,脚步不由放缓了几分。

瑟瑟见他步出,快步走到他的面前,行了一礼。

“奴见过信王。”

“找我何事?”他若无其事发问。

“公主与裴郎君不在屋中了。我方才去问过,有人看见他们一道骑马出了营门下山。我若所料没错,他二人或许会连夜赶去长公主那里。这里既已无事,可否容我这就回去看看?”

谢隐山未免意外,示意她稍候,自己立刻转身入内,将事向天王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