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河东今岁的寒意, 来得格外匆匆。

尚未入冬,从北方原野上吹来的风便带着刺骨的寒意。

午后,君侯夫人白姝君处置完事, 唤来鹤儿问古行宫那边的消息, 被告知裴曾这两日并无新的传讯。

“娘子不用太过担心。”鹤儿安慰她。“老管家他们都在那边。二郎君若是有事,定会立刻遣人入城来告知娘子。”

白氏眉头微锁。

实是祸不单行,先是公主之事,紧接着,天王那边又出意外。

小叔回来后, 从小铁打似的人也病倒, 守了几日,总算见他转为平安,不料当夜,他又悄然出去, 不见了人。

起初不知他到底去了哪里,她与丈夫四处寻找无果,正焦心如焚, 收到牛知文送来的消息,这才知道, 他竟去将宇文纵阻拦在了太平关外。

那日的事以及宇文纵的反常举止, 于局外人如牛知文他们而言,自是无法理解。

随后小叔与宇文纵单独见面到底又发生过什么,旁人更是无从知晓。

白姝君从随后小叔表现出来的样子猜测, 他与那位宇文纵, 从那一面过后,关系必是彻底破裂。

天王那边如何,不得而知, 但从小叔这边来看,除非有什么重大变化,否则,已是无任何转圜的余地。

当时她与丈夫再次见到他,是在那座古行宫里,他醉得极是厉害,沉睡不醒。

据留守的说法,他们是在夜间巡守之时,于行宫外发现龙子徘徊,却不见少主,知有蹊跷,立刻跟着龙子找去,竟在附近那座废塔旁的河边发现了人。他满身酒气,独自胡乱卧在乱石滩上,河水涨高也无知觉,半边身子已是泡在水里了,如何呼唤都是不醒。几人将他抬回,随即送来消息。

在那之后,直到今日为之,接连不短的时日里,他再也不曾入府城半步。他不修边幅,沉默无言,终日只知饮酒,醉了便睡,睡醒又饮,任凭丈夫和她如何开导或是劝解,也无半分用处。

好好的人,一夕之间,竟变得消沉颓废至此地步,夫妇二人的担忧,可想而知,却又无法一直在那里守着。想到那夜他独自醉在河边的情景,更是后怕,唯恐他再出意外,除叫裴曾带人留在那里服侍,又命姚思安也时刻跟随,不得离眼半步,她与丈夫则是谁有空,便就过去探望。

前日,北面雁门一带又传来消息,开始有胡人骑影出现。

从前每到雪厚草枯之前,胡人便会南下劫掠,此是惯例,至于出动大军发动战事,也是不奇。

今年天冷得早,岁末严寒的程度,恐怕更甚往年。

自裴家重新执掌河东,北方的胡人已多年未敢再发动大战,但据探子陆续回报,这些年里,北人绝不是安常守分的存在,一直厉兵秣马,如今号称甲骑三十万众。

不但盛壮至此,年初偷袭事件后,他们又从孙荣手中获得大量的物资。

如今那位首领安木岱的野心,绝对远不止于劫掠。

不但河东之北,还有河西地广阔之地,始终不曾真正解除过警备。

一日不能将安木岱打残,便一日不能放松,这也是为何中原和北方大乱,天下群雄竞战,你方唱罢我登场,丈夫面对各方的衅战,始终却只持御守之势的原因。

他一直担忧后方会有大的动作,前日一收到守将刘丛送来的消息,便亲自察看去了。

丈夫离去前,将府城的内外之事都交托给她,她已几日脱不开身出城,眼看天气一日冷似一日,怎放得下心。

白氏沉吟了一下,抬面望一眼窗外阴暗的天色,命婢女关窗防雨,自己起了身,亲自取来几件厚衣并一些吃食,收拾好后,正要准备出门,鹤儿提醒她用饭。

白氏这才想起,自己午食还没来得及吃,确实是有几分腹饥之感了。

因急着出城,也无暇坐下细嚼慢咽,吃了几口,婢女送上一碗鱼羹,她一口未碰,只闻到气味,便觉腥重,胸中一阵泛呕,人也跟着略有不适之感。

最近变故实在太多,她不愿身边之人再为自己的这种小事大惊小怪,强行压下不适之感,缓过来后,也吃不下别的了,坐了辆马车,立刻出发去往城外。

车出城门,才一会儿,忽然,车速慢了下来,似在道上遇到了什么人。

随从传话,说恰好遇到夏府马车,车里是刚拜佛回城的夏家主母,她已下来,等着拜望君侯夫人。

白氏出城不愿惹人注目,特意坐了一辆寻常的青毡马车,带着几名随从而已,不料还是被熟人认了出来。

别家也就罢了,夏家不可怠慢。

白氏立刻命人停车,推开车门。

夏夫人领着随从都已恭候在了路旁,见白氏露面,上前行礼。

白氏含笑点头,略略寒暄几句,请她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