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第2/2页)

她已在周围苦苦寻了许久,此刻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扑跌在地。

崔重晏派出一同寻人的军士正从远处奔来,纷聚在他左右,只待他令下。

“让开!”

裴世瑜眉峰聚煞。他紧抱怀中人,蹬马迅速上鞍,高高坐于野岸坡上。

随着一声厉喝,他猛然提缰。

龙子奋扬发力,居高,四蹄高高飞起,如天龙一般,朝着众人笔直俯冲而下。

惊人的威势,令近畔几名军士不由闪避,不敢以肉身相抗。

转眼,骏马带着主人,朝着远处疾驰而去。

“将军!追吗?”

军士的问话将崔重晏唤醒,然而他的耳中仍如回旋瑟瑟片刻前所发的言语,暗中犹如重重落在他头上的一记无形之锤。

他被提醒了。

长安不是他的地盘。

比起自己,这个他分明瞧不起向来却又难压的敌手,或却能够带着她,长驱直入、无所阻挡。

到了今日,他还是输了一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她带走,无法阻挡。

不是因他无能,是天意偏袒。

他在原地立着,宛若变做一道化柱,许久,一动不动。

……

晨光初降朱雀门外新开的埠头之上,位于城南的中央街肆已沸。蒸饼的雾气裹着胡麻香,与驼粪味混在一起,漂悬在了青石道的上方。金漆的崭新幌子下,贩浆翁的吆喝与骡马的驱赶声此起彼伏,青灰布衣的路人往来不绝,远远望去,犹如一条不会停歇的河流。

这人流忽在街北的尽头处分岔,市声到此,陡然低伏下去。

那里,便是永昌新城信王府的所在。

两尊石狮踞于高阶左右,狮口含珠,目如铜铃,朱门包着碗口大的浮沤钉,门内照壁,隐现蟠螭之影。

自平南归来后,天王对他愈发委以重任,就在不就之前,恩荣更是抵达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

天王加封他“御极信王”的名号,更是将这所新城中除宫城之外最为气派的宅邸赐作他的府邸。

可以说,至此,一直以来的“二王”相争的局面,已是彻底变作了一王独大。

天王之下,便是御极信王,再无第二人可以相争。

今日便是乔迁之贺。

是夜,信王府邸华灯如昼,筵开玳瑁,夜宴上,琉璃灯盏流溢着蜜色的光晕,映照得满堂宾客衣冠粲然。信王身着蟒袍,高踞主位,容光焕发,与宾客频频举杯。

恰笑语鼎沸、笙歌绕梁时,一名管事忽然疾步趋入。

他面色古怪,顾不得满堂喧嚣,侧身自舞姬身畔穿过,径直凑到信王座前,以袖掩口,低语了几句。

刹那间,信王脸上的笑意凝固,目中闪过一缕惊异之色,在座上定了一定,正当众人看来之际,他霍然起身,袍袖带风,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笙箫管弦声渐歇。

满堂宾客举起的金樽停在半空,众人面面相觑,张望他的背影,不知究竟是出了何事,令他会在如此一个场合,失态至此地步。

谢隐山越走越快,到得外堂,几乎是在疾步奔行。

冷月浸照,角门外的最深处里,一道颀长的身影,正静静立在灯笼的昏光之下,那人夜露湿鬓,衣角被夜风掀动。

见谢隐山现身,他立刻上来。

谢隐山赶忙也大步跨下门阶去迎。

直到相对,他依然有些不敢相信今夜此刻所发生的一切。

他打量了眼深夜到来的裴世瑜,见他周身风尘仆仆,消瘦的脸上布满倦容,一双眼布满血丝,看去憔悴无比,与印象中的那位裴家二郎天差地别,激动之余,也是心惊,“少……”

旧称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终于还是在呼出之前,硬生生止住。

“裴郎君!”

他定了定神,改口,正要见礼,却见他已向着自己长揖到底。

“裴某贸然,多谢信王相见。”

倘若说,方才乍听管事告诉他,河东裴家的那位郎君突然现身求见自己,他还只觉意外的话,此刻,当见到他竟会对自己谦恭至此地步,谢隐山可谓是诧异万分了。

他从惊呆中醒神,急忙加以阻止。

他知对方这几年身在边地,杳无音讯,突然夜访,更不用说,如同换了一个人,不见半点往昔对着自己时的桀骜之态。

他何其精明,略一思索,便道:“裴郎君不必多礼,若是有事,只管道来,只要谢某能够做到,必无所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