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第2/3页)

她定了片刻,恍惚间,她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更不知自己身在何地。

她再次闭目,回忆着脑海中破碎的片段记忆,努力拼凑起来。

投水后的记忆,是一片空白,当再次回转意识的时候,她仿佛看到了一张梦中少年的脸,耳边响起过他的声音。

她知道她在带着她奔走于道。每当她深感疲倦,想就此放弃,长睡下去的时候,他的声音总是将她拉回,而当她想要睁开眼睛,好把梦中的脸看个清楚的时候,却又总是挥不开那种包围她的死亡的阴影。

她再次睁开眼睛,缓缓转过脸,目光凝定住了。

一道身影的轮廓,映入她的眼帘。

那人斜坐在她身前不远处的一座残门之畔,背靠门框,头微微歪向一侧,下颌抵在他抱在怀中的剑柄之上,影一动不动。

李霓裳凝望了片刻,坐起身,用大病初愈后发软的双腿撑住自己,踩着宫砖,朝那身影慢慢走去,停在他的身畔。

凌乱的发丝垂落在他饱满的额前,月光漏过梁架缺口,在他脸上描下明暗交错的光痕,勾勒他疲惫的一双眉眼。

他便如此睡了过去。

李霓裳凝望片刻,小心翼翼地将手中那张方才盖在自己身上的毯衾披在他的肩上,却见他猛地抬头,睁开了一双尚未退尽血丝的眼睛。

在剑鞘猝然撞击地面发出的脆响中,李霓裳和裴世瑜的目光相交在了一起。

谁也没有说话,他也停了下来。二人便如此四目相对,静静望着对方。

月光悄移半寸。

荒宫外,一只夜枭的啼叫骤然划破寂静。

他动了一下,从地上起了身,放下剑,将她拦腰抱起,送回到她方才醒来的榻上,将那张毯重又替她盖好,用嘶哑的声音低道:“此处是前朝昭德皇后陵。你的毒解了,此地也不合久留,若能撑住的,明日便动身出去。你可先随天师在长安就近休养,请他再替你调养些日子,待身子好全,你再回你姑母那里去。”

他说完,转身朝外走去。

“是你救了我吗?”

李霓裳转过脸,望着他的背影,轻声问道。

他停了一下,转过面,道:“是前朝的天师救的你。”

“对了,你养的那物,天师暂替你收了,你无需记挂。”

“你歇息吧。”

他走到方才睡去的那扇空门前,拿起剑。

“谢谢你。”

李霓裳压下心中刹那间涌出的无限情绪,鼓起勇气,对着那道背影再次说道。

他在门后停了片刻,转过面。

“该我对公主你说谢才是。”

“阿皎已经平安回家了。她告诉我,是你送走她的。”

“多谢公主。”

月光下,他朝她微微一笑,用温柔的声音,说出这最后四个字,走了出去。

李霓裳怔怔望着他的背影消失,眼眶慢慢热了起来。

黎明破晓,晨雾未散,李霓裳坐在一架就地取材搭成的简易肩舆之上,跟随一行人循着原路行出了陵山。

山麓下,她转上马车,悄然掀起车帘的一角,看了出去。

裴世瑜带着侯雷等人,停了下来。

在此,他便要与队伍分道,掉头北归。

谢隐山立在他的身前,神情犹豫,欲言又止,终还是什么都没出口,只朝他作了一揖,道:“郎君保重,返程多加小心!”

裴世瑜笑了笑,冲他点了点头,随即转身上马,坐定。侯雷等人知要上路了,跟着上马挽缰,忽然此时,对向从长安的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引得众人纷纷停下动作,扭头看去。

“信王!前方可是信王!有急报——”

谢隐山倏然转头,看见长安的方向,来了一匹快马。

孟贺利的一名部下口中高喊,纵马正在往此方向冲来。

他的心中登时生出一种不详的预兆,立刻快步上去。

“出了何事?”他问。

那人显是一路急速赶来的,滚鞍下马,喘息着喊道:“不好了!前日南蛮王到来,天王宫中赐宴,过后酩酊大醉,义王便勾结刘永年何尚义二人,假传天王敕令,关闭城门,转头围攻宫城!”

谢隐山脸色大变,猛地攥住信使衣襟,将人从地上一把提起。

“天王呢!如今怎样了?”他厉声喝道。

信使摇头:“当时天王醉酒,被困在宫中,宫内只有朱九和一众卫士,孟将军人在城外,收到消息时,城门已是紧闭,他一时攻不进去,也不知宫门那边究竟能撑多久!请信王速速回去,主持大局!”

谢隐山目呲欲裂,将信使一把丢开,转向一旁天师,一个深揖:"烦请天师照看公主!我先去了!"

言罢,他奔向自己坐骑,纵身跃上,带着随骑,转眼卷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