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诸葛亮

陈宫饮了一盏青梅酒,熟悉的味道和面对面的故人让他忽生恍如隔世之感。

仿佛还在洛阳,没有董卓,也没有曹操,更没有那一桩荒唐的误从奸贼。

他听说曹操冒死刺杀董卓,便心潮澎湃,以为曹操是匡扶苍生的明公。可却是他陈宫瞎了眼,吕伯奢乃是曹操父亲结义兄弟,好心收留被通缉的曹操,却被那曹贼杀了全家

乃是他害了吕伯奢全家啊!若非他放走曹操,吕伯奢一家焉能遭此大祸。

陈宫又斟满一盏酒,一饮而尽,心中郁气更浓。

那曹贼如今位高权重,这等心狠手辣之徒,日后还不知要害多少苍生。曹操既能因猜疑而屠戮故交满门,日后自然也会因暴怒而杀人屠城。他日惨死在曹操刀下的冤魂,必要夜夜入梦,责问他当初为何放走这奸雄。

”孙酒妪何以自洛阳徙居彭城?酒翁可也在铺中?”陈宫暂敛追悔之思,转问起故人旧事。

陈宫注意到孙酒妪脸上多了一条贯穿整张脸的骇人疤痕,要不然他也不会直到孙酒妪开口才认出她。

“先前那酒铺被董贼烧了,全家只侥幸活了我一人。”孙酒妪轻描淡写,把洛阳发生的事情简单几句话叙述清楚。

听到洛阳尸横遍野、被西凉兵劫掠一空的惨状,陈宫五味杂陈,心头堵的喘不上气。直到孙酒妪画风一转,讲起陈昭放粮救灾,她跟随昭明军从洛阳转折至彭城定居,陈宫心头压着的那块重石才微微放松,长舒一口气。

“如今日子也渐渐好过了些。昭明军和我签了契,订下每月军中酒水供应,还先结了半年款项。这酒肆就是用那预支的酒资赁下的。”

孙酒妪指着酒肆里忙里忙外斟酒的两个半大少女:“这两个丫头也是陈使君安置过来的流民。老婆子失了儿女,她们没了爹娘,便做了半路母女。我这酿酒的手艺能传下去,她们也能有个糊口的营生。”

那时候,她几乎断了生念。丈夫儿女俱丧,独留她在这世上,浑如枯木死灰,不过是捱日子罢了。直到陈使君派人送来这两个丫头,听得那一声“娘”唤得清亮,方才又觉得有了念想。

“也不怕日后没人养老,陈使君说了,若我养了她们,她们日后不孝顺,衙门会派人来管”孙酒妪絮絮叨叨说。

这乱世之中,丧子失怙者比比皆是。可世道越乱越要防备人心,孙酒妪想收养孩子也怕引狼入室。可有昭明军担保,她就不必担心被别有所图的人算计了。

有了家眷,开了新酒肆,孙酒妪便有本事把凄惨往事压在心底,有勇气重新开始过日子。

陈宫坐在这个小小的酒肆中,耳边是故人讲述新事,案上的青梅酒入喉依然如往年那般酸而不涩。

仿佛乱世从未来过。

甚至沿路走来,陈宫觉得彭城百姓的日子似乎比灵帝在位时候的中牟百姓更好些。

”老身还要去招呼酒客,就不叨扰陈公了。这壶酒权当老婆子的一点心意,还望笑纳。”

孙酒妪正说的兴起,忽听得女儿在堂中唤她寻酒,忙应了一声,便匆匆转去柜台后翻找酒坛,只留陈宫独坐案前。

陈宫饮尽酒水,悄悄在盘下压了一把五铢钱,起身从酒肆出门。

他要回暂住的院子复习,做了多年中牟县令,又当了一年朝廷逃犯,他已经许久没认真写过文章。那酒肆中那大言不惭的曹家男子敢说要考第二名,那应当是个厉害人物,自己若考不过他,就丢人现眼了。

孙酒妪忙完一阵,过来收拾桌案,一拿盘子见到一把钱,无奈摇摇头,把钱拨入了钱袋。

几个婢女走进来,“府中设宴,有客携子,汝这可还有存的果浆?”

“有有、我这去拿。”孙酒妪认得这是陈昭府上常来采购酒水的婢女,脸一下子就笑开了花,迭声应着匆匆从后院搬出一坛蜜渍果浆。

孙酒妪除了酿酒,平日里也会做些应季的果浆售卖。只是果浆不比酒水经放,需得现做现卖。陈昭府上的下人常来采买,孙酒妪便留了心,特意将蜜渍果浆收在后院,只等陈使君府上的人来时才取出,寻常客人即便问起也是不卖的。

她觉得自己没本事报答陈使君的大恩大德,只能从小处上心表达感恩。

果浆入了州牧府邸,被厨娘拿来泡了几壶蜜水呈上。

吕玲绮看看自己面前摆着的蜜水,嘟囔抱怨了两句,见隔壁桌案的郭嘉也只有蜜水可喝,心中才略感平衡。

陈昭正和一个身着深衣的清瘦中年人交谈,眼神却一直往中年人身后瞥。

“诸葛郡丞初来乍到,可还适应?”陈昭口中虽然应付着诸葛玄,眼神却一直盯在诸葛玄右手侧那张漆案后跪坐的一大一小两个容貌相似的兄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