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第2/3页)

先前化整为零,三千兵马大半都已先遁入了颍川,大营内看似还是三千人,实则只剩下八百人。今夜过后连八百人都没有了。

这是荀攸与周瑜商量之后设下的疑计。他们是一支奇兵,奇兵关键之处就在这个“奇”上。他们在南阳整整待了半年,就是为让袁术刘表放下警惕。

此招十分有用,前三月袁术还时不时派人过来打探情况,到了后来就直接忽略了他们——说是三千精锐,可世上哪有仗都不敢打的精锐?定是陈昭碍于情面随意拨了一群老弱病残糊弄孙策。

若是前脚豫州开打,后脚他们就不见了,任谁也能猜到他们转身攻豫去了。

翌日一早,南阳马探照例来打探情报。

南阳军中有不少人亲眼目睹过昭明军那射程远的可怕的弩箭,马探也只敢隔着三里地远远观测昭明军大营内的炊烟,再从取水砍柴情况来推测敌军动静。

“贼皮子的真香啊。”马探一边咽唾沫,一边猛吸一口肉香气,恋恋不舍又回头看了眼身后营地中那直冲云霄的炊烟。

荆州倒是不缺粮,可肉依然是个稀罕玩意。他今早可是蹲在树杈上亲眼看着几十个昭明军抬着一窝野猪回了大营,从老到少全家整整齐齐。

这要炖上一锅,得是多美!

马探吸溜着口水回到南阳,照例禀告了一句“敌军正生火做饭”,关羽张飞二人也未生疑。

这话他们都听了三个月了,日日都一样。

刘备快马加鞭赶回襄阳,连衣裳都来不及换就直奔州牧府。

刘表对刘备这个诛九族都诛不到的远方堂弟颇为信任,可今日任凭刘备说破嘴皮,半个时辰过去,刘表仍是摇头。

”景升兄莫非还记恨袁术旧怨?”刘备嗓子都哑了。

见刘备追问迫切,刘表终于说了实话:“……荆州以休养生息为先,一向不插手各路诸侯内斗。”

刘备瞠目结舌,仿佛今日才认识这位他一向敬仰的刘景升。

“竟只为此?”刘备表情难看至极。

当年刘表单骑定荆州的豪迈,曾让他心驰神往。只是他同样对刘表某些方面不甚赞同。讨董之时,汉室倾颓在即,刘表坐拥荆州强兵,还是比他这个半路捡来的野皇叔正统百倍的真皇叔,却作壁上观。

那时他还能自欺欺人,荆州未稳,需先安内。

可如今刘表地位已经稳如磐石啊。

刘备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天下战乱四起,汉室倾颓。景升兄既有救汉之能,却为何不行光复汉室之事?”刘备猛地拍案而起,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乱臣贼子欲要窃汉取而代之,我等汉室宗亲,岂能袖手旁观!”

刘备怒发冲冠,胸膛起伏不定,“诸侯讨董兄冷眼旁观,曹操挟天子兄袖手不管,如今陈昭就要打到荆州家门口了,兄怎能还只求置身事外。”

刘备突如其来的愤怒让刘表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刘表愣在原地,竟忘了言语。

刘备一向给他的印象就是温吞老实,提起往日重重也只是自嘲一句“备功业不建”,刘表从未想过刘备会有如此激昂的性格。

“你偏安一隅就能躲过吗?自有想要一统天下的人上门来伐你。陈熙宁黄巾出身,尚有一统天下之志,你为汉室宗亲,怎能只求偏安一隅!”

刘备长吐一口气,缓缓睁开眼,他面前一切如常。

茶盏安稳待在案上,凉透的茶水映着他风尘仆仆的疲惫面容。

刘表依然端坐席间,不紧不慢微笑。

他还是那个寄人篱下,温吞老实的刘玄德。

方才那番怒斥,终究只是心头幻影。

数年漂泊,从幽燕到荆楚,他早学会了低头。作为客将,能得刘表收留已是万幸。

又岂敢真的拍案而起?

“景升兄当多思为上。”刘备苦笑劝说,“豫州若失,荆州则直面陈昭,陈昭并非善类。”

刘表笑道:“襄阳北依汉水,江陵西控长江险关,夏口东锁门户,无百万水军,不能攻下荆州。且我又不曾辱骂陈昭先祖,亦不以为她是反贼,师出无名,不必忧心。”

董卓当政时,他也接受了董卓任命;卢植要粮时,他也乖乖送粮入京。就连袁术,袁术几番攻打南阳,他亦只是遣将抵挡,并未公认与袁术撕破脸皮。

中庸才是处世之道。

若陈昭不是要让你低头,而是要取你首级,让你没头能低呢?

刘备把这句未说出口的话吞回了肚中,苦笑一声,起身向刘表辞行。

天已经黑透了。

夜色如墨,星河垂野。庭前连廊下,几点流萤般的灯火幽幽浮动,原是三五婢女提灯徐行,绢纱宫灯晕出昏黄光晕。

俄而风定,灯影复归平稳,人影渐行渐远,终化作朱栏尽头几点飘摇的星火,没入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