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第2/3页)
但层层叠叠的正无穷符号在命运神国中浮现,如同一片片雪花般自银白大地间飘起,赐予画中倒影的神国雏形“首尾相连”、“时间轮回”的概念,一次又一次强行逆转这种崩溃的倾向。
大地震颤,天空哀鸣,两座神国的边缘不断相互倾轧、排斥又融合,最终被易逢初拉回介于毁灭与新生之间的状态,维持住一种诡异的平衡。
在神国相撞的余波中,孟司游死死按住双耳、紧闭双眼,以防御的姿势蜷缩起来,大脑一片混乱。
他想,先知居然能召唤神国……祂真的是他最初见到的“先知”吗?
能拥有如此庞然、以权柄概念构筑的神国的,只可能是真正的神灵!
想到这里,孟司游只觉得浑身寒毛直立,冷汗直冒。
他脖颈僵硬地朝先知——不,叙事者的方向转过一个微小的弧度,又在极端的颤栗感中,硬生生止住动作。
所以,这位神灵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真身降临在过往的幻影身上的?
他一直无知无觉地面对了真神多久?
孟司游开始拼命回忆,他自认为向来谨言慎行,应该没有在叙事者面前做出过什么不敬之举吧?
易逢初无暇理会孟司游心中的震惊,维持两个神国间的平衡就像在走钢丝,对于力量把握的精准度要求极高,祂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
一条粗壮的银蛇从斗篷下钻出来,自行从易逢初身上脱落,在祂掌心之中化为一柄弯月般光辉皎皎的短刀。
易逢初垂下金色的眼眸,将短刀递于厄尔诺斯面前,在对方惊愕茫然的目光中说:“这场噩梦,已经持续太久了。”
“我愿赐你斩断痛苦轮回的刀刃,予你一个重新踏上命途的机会。”
神灵的叹息声缥缈如烟,恍若隔着遥远的时空传来,但也真切地敲打在厄尔诺斯心头,击起圈圈涟漪。
易逢初猜测,作为局外人,没有人能够在画中倒影的梦境里,杀死祂潜意识里不可能战胜的对象。
——除了代表祂的部分自我意识,有一定梦境所有权,并且与祂交融又分离的厄尔诺斯可以。
命运轻笑着说:“现在,你可以选择举起这把刀,斩断轮回悲剧,也可以选择放下它,从此永坠噩梦的怀抱。”
“我期待着你的选择。”
厄尔诺斯的目光落在月光般的刀刃上,瞳孔微微颤动,似乎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
她……她能有选择的权力吗?
她甚至只是画中倒影分隔出来的微不足道的童年意识,从来都只是噩梦里随波逐流的NPC,上演着一场场结局早已注定的悲剧……
所以,她也能拥有权力做出自己的选择,并且替代主体终结梦境吗?
不知过了多久,厄尔诺斯忽然动了。
她近乎虔诚地双手捧起刀刃,神赐的利刃触感异常冰凉,像是由高山之巅最为纯粹的坚冰打造,这种寒冷直接穿透物质、传感到灵魂深处,冷得令厄尔诺斯肩膀一颤,却仍然用力地握住短刀,不肯放开。
新月状的刀锋锐不可当,厄尔诺斯肩头有几缕银白长发垂落,刚刚拂过刀锋,就被整齐截断,轻飘飘落到地上。
厄尔诺斯意识到,这把刀不仅仅是世俗意义上的锋利,而是自锻造之初就附带着“斩断”的因果概念。
万事万物,只要经过刀刃,就必然会被不可逆地分开,哪怕是流水也将无法再度汇流。
握紧短刀,厄尔诺斯感到自己像是把一轮朔月攥在了掌心,刀刃朝灵魂散发的阵阵寒意,恰能让她从浑浑噩噩的麻木之中惊醒,提醒她——
她还活着,她还有举起尖刀的力气,她还能发出诞生至今的第一声呐喊!
在命运无声的注视与鼓励下,厄尔诺斯缓缓来到荧光海面前,点点荧光见逃脱无望,便汇聚成赫卡特的身影。
“厄尔。”
哀伤地呼唤着女儿的昵称,母亲的眼睑之间第一次溢出晶莹的泪水,如同一池令人沉溺的、母爱的潮汐。
“你真的要用刀刃对准,一直以来支撑你、关注你、爱着你的母亲吗?”
“我挑选最恰当的时机与你父亲相遇,就是为了准备你的诞生;
我用整整八年呵护着熔炉中孱弱的火焰,是为了确保你能健康无暇地降生;
我抛弃了曾经熟悉的丛林,在坚硬的砖缝深处生根繁衍,是为了能时时刻刻见证你的成长……”
被困于时间的囚笼里,赫卡特表现得就像一位普通的慈爱母亲,指尖拭去泪水,情真意切道:“哪怕是今天,或许你不理解母亲在做什么,但你也要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
“你从我的血液中滋长而成,这是我们永远依偎在一起的纽带……而在今天,你真的想要斩断这段纽带,从此孤身一人,面对庞大得可怕的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