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当年(第3/5页)

她不怕人,上下打量他一眼,兀自捏起面前的糕点吃。她的手腕细如伶仃,嘴巴也小小的,他一口能吞三个的糕点,她慢条斯理嚼了很久。他盯着她,不由问:“那么好吃?”

粘粘的,他一点都不喜欢。

她瞧了他一眼,细声细气道:“得吃饱。”

这个回答叫顾渊嗤笑,侯府再如何不堪,难道还能饿着她?只是那女人说了一句话便低着头,不再理会他。

几日后,他明白了她那句“得吃饱”的意思。她又跑了!他都不知道,她那么纤弱的身板,怎么穿过层层守卫,跑到母亲院子里。

接下来顾渊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她,都快把她忘了,直到在侯府的池边水榭旁,两人再次相遇。

她比上一次更瘦了,乌黑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层阴霾,不似从前那般明亮。下面是幽深的池水,他以为她要轻生,急忙喝住。

“周围都是人,你死不了。”

他有些气急败坏,她怎么那么倔,人品才貌,他兄长哪样不是人中龙凤?有什么好闹的!

她有些恍惚,过了半晌儿,她道:“我为什么要死?”

又不是她的错,她为何寻死?

顾渊怔愣,他自觉失态,撇过脸去,劝道:“你安生一点,我侯府簪缨世家,不会亏待你。”

她轻笑一声,动了动脚踝。骤然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

她微微提起裙摆,她的脚小巧精致,掌心那么大,双足之间却缠绕着几匝金链子,是西域的赤金绞丝,比寻常的金锋利且硬,末端坠着几颗小指大的金铃,平添了几分旖旎之色。

顾渊情不自禁滚动喉结,为兄长辩解。

“这……你不知道,大牢里的犯人,直接用锁链穿过腿骨,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她歪着头看着他,道:“我是大牢里的犯人么?”

她说话时语气平淡,没有讽刺或者发怒,像单纯有此疑问。顾渊讪讪低下头,道:“其他不听话的,用木枷囚住手脚,四肢常常被粗劣木板磨出骨头,流脓生疮,痛苦不堪。”

她没有说话,转身就走。她走得很慢很慢,顾渊心里一慌,,忙追上去。

“此事是我兄长……”

他总归不愿说顾衍的坏话,道:“是委屈你。你放心,我回头跟我兄长说说,他通情达理,一定会好好待你。”

她道:“你若想我的日子更难过,便说罢。”

顾渊犹豫再三,终究没有找顾衍。但他总会不自觉想起那个纤弱的少女。他在府中的日子越多,十日里总能碰上一日遇见,两人渐渐熟悉起来。

她从前待他不咸不淡,不知从何时起,她会对他说诉苦,说兄长弄得她很痛;她把脚踝手腕上的痕迹给他看,她对着他流泪,她才过及笄,她想家了。

她连哭也是那么隐忍,在喉咙里呜呜咽咽,不敢哭出声。

顾渊想,他喜欢的是柔软丰腴的女子,他没有背叛兄长。一定是她太可怜了,才叫他动了恻隐之心。

所以她要侯府的草图时,他给了她,那是她第一次对他笑,她笑起来很好看,只是她常常眉心含蹙,不愿笑。

她求他子时调开门口的守卫,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叫她回去看看爹娘,怪可怜的。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叫他谋害兄长!

她给了他一包花粉,说类似泻药,放在兄长的茶盏中,拖延一阵子时间回府,不伤身。

那一刻,他终于知道为何她双足紧锁,却日日去花园转悠。她根本不是在等他!她生于调香世家,她在收集原料,她从未放弃过逃跑。

他自小在叔伯的虎口中长大,又常年习武,兴许不清楚什么是泻药,但能害人性命的药,他怎会看不出来?

顾渊接过那包花粉,沉思一夜,打开顾衍的书房。

……

这次她受足了教训,听说兄长动了大怒,甚至抽了她一马鞭,见血才消停。

他没有错。顾渊心道,一个心机深沉的女人而已,他不可能为她背叛兄长。

此事后沉寂了很久,顾渊开始频繁往外跑,或去远处办差,或留宿友人家,府中一切安稳,没有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就在他以为风平浪静时,顾衍奉上命出京剿匪,须得半个月。他那时在友人家品酒,家中小厮连滚带爬,气喘吁吁道:“不好啦,二公子,不好啦!”

“那位……又跑啦!”

……

顾渊猛地把酒坛重重放在石桌上,烈酒洒湿了他的胸口,他闭了闭眼,心道:

她当真不安分,也确实聪明,时辰掐的刚刚好。

自那一鞭后,她温驯了好一阵子,守卫丫鬟们都松懈了,趁着兄长外出,她说吃不惯府中菜色,要请扬州师傅。府中向来对她有求必应,扬州师傅来了,又嫌人人家做的咸淡不对,不是正宗的扬州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