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即使暗潮涌动,但裴家从来没有人在饭桌上起过冲突。以至于一时间所有人都被陶西右的行为惊到,全部愣在原地,包括被泼湿了脸的裴宁德。
陶西右有些手抖,一开始是气的,过后又夹杂着些许紧张,他还是给裴鹤京闯大祸了……
虽然此刻大脑有点嗡嗡的,但一个诡异的念头却不合时宜地浮现出来:这些视线终于不再插到裴鹤京身上了。
“杂碎!”脸上的水滴砸落湿了领口,裴宁德这才骤然醒过来一般,猛地站了起来,椅子随着他的动作忽地退后一段距离,椅脚与地面摩擦,发出类似指甲刮过黑板的尖锐响声,“谁借你的狗胆,也敢泼我?”
他可是现场辈分最高的人,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被一个给他提鞋都不配的私生子泼了脸。
裴宁德牙关咬得吱吱响,脸上的皱纹随着愤怒的肌肉一抖一抖地,他单手抄起一盘葱油鸡就朝着陶西右狠狠掷过去,“狗东西!”
盘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旋转着冲自己飞过来,过程中鸡肉和盘身分了家,陶西右呆呆地站着,下意识闭眼想要抬手挡住脸。
一声闷响在耳边炸开,紧接着,盘子落地的碎裂声以及其他人突然倒吸气的声音一齐响起。
没被砸中?
陶西右赶紧睁开眼,在他脸前横着一条手臂,正淅淅沥沥往下滴油。
“裴鹤京!”陶西右立马惊呼起来,一把将裴鹤京的手臂拉到怀里,也顾不得上面的油渍,飞快地检查起对方有没有受伤。
裴鹤京垂眸盯着陶西右发颤的指尖,喉结微动时袖管又渗下几滴油星,在地上洇出深黄斑点,他微微侧身,握住陶西右的手腕将人往自己身后带了半步。
这是一个明显的保护姿势。
“干什么?”裴宁德胸膛还在快速起伏着,他迎着裴鹤京毫无温度的视线,“这种眼神看着我,难道你要为了这么一个东西跟二叔我置气?反了天了还!”
“现在要讲长幼尊卑,刚才你调侃自己大哥的死又是在做什么?”裴鹤京脊背绷得极直,眉骨压低,眼神像冻住的墨汁,淬着冰碴子扫向裴宁德。
平日里裴鹤京从不主动招惹,即使裴宁德小动作不断,也没见他回击,大多数时候都轻飘飘的忽视,叫人不爽。
但尽管没有什么感情,在一张桌上往常裴鹤京还是会礼貌性地叫裴宁德一声二叔。
此刻两人隔着桌子对峙着,裴鹤京高出裴宁德不少,眼神微微下压,竟是让见惯了风雨的裴宁德眉心狠狠一跳。
平日里从不显山露水的侄子,竟有着不弱于裴瑄的压迫感。
“陶西右是我的人,不是什么杂碎也不是什么狗东西,你打他的脸就是打我的脸,二叔,你今天确定要打到底?”裴鹤京开口时音调轻,尾音却像冰锥拖过玻璃,每个字都裹着寒气。
现场的其他人互相对视着,神色各异,一是惊讶于一向冷淡的裴鹤京这次居然和裴宁德拧上了,二是裴鹤京这番话也证实了他喜欢陶西右喜欢得不行,娇宠得很,并不是玩玩而已的关系,想来以后大家对待陶西右的方式将要发生很大转变了。
裴宁德此番骑虎难下,他倒是没有想要在此刻就跟裴鹤京撕破脸,但到底觉得老脸挂不住,直着硬声道:“在场这么多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是他一小辈先泼到我脸上,他代表你,鹤京,所以你是想说,他得了你的授意,要骑到二叔的头上来了?”
明明就是裴宁德出言不逊在先,这下他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净,陶西右忍不住“呸”了一声,惹得裴宁德眉毛一竖,嘴巴张开,扫了一眼裴鹤京,又忍住了。
得,退一步海阔天空,人就在眼前,以后有的是办法收拾这个私生子,裴宁德暗自咬牙。
谁知裴鹤京却不领他的情,他极轻地笑了一下,转瞬即逝,给出了答案,“是,又如何?”
就算我纵容他踩到你头上,又如何?
裴宁德脸色彻底黑了,手掌按在桌上,指尖已经用力到泛白,一旁的裴元见状,连忙站起来扶了扶自己老爸,低声不知说了什么。
“害,都是一家人。”
在这个气氛僵硬凝重的时刻,另一个人开口做和事佬,“二哥,鹤京和那小朋友都是小辈,你作为长辈就别和他们计较了”
陶西右看向说话的中年男子,这人是裴鹤京的三叔裴宁志。
不同于凶神恶煞一看就不好惹的裴宁德,裴宁志更年轻些,眉目也温和很多,他说完又看着裴鹤京的方向,“鹤京,是不是胃又不舒服了?去休息吧,我让郑伯一会儿给你把饭菜送上去。”
一边说着,裴宁志还冲陶西右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带着裴鹤京撤离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