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陶西右在裴家住了几天,直到雪停。小高已经来了好几次电话,暗戳戳催裴鹤京回去上班。

“你赶紧去吧,”陶西右趴在床上,被子只拉到肩头,露出一片斑驳着吻痕的肌肤。他指尖拨弄着腕间的手串,嘴里抱怨,“你这‘生日蛋糕’一吃就是好几天,我这把骨头都快散架了,总得让我喘口气歇歇吧!”

裴鹤京跟有瘾似的,又低头在陶西右后颈上留下一个小红印儿,这才舍得起床。

两人收拾完要出门时裴鹤京接到医院电话,说是裴瑄情况不大好,已经有两天没吃饭了。

“你要去看么?”陶西右顺手抄起领带,给裴鹤京打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半温莎结。

裴鹤京抬手捏了捏陶西右的手指,顺势向上将领带扯正,沉默片刻,“他是心里想不开。”

这位一生顺遂、商海纵横的裴家掌舵人,晚年却连遭重创。三个亲儿子一个都不在身边,温柔相伴的妻子走了,几十年的老兄弟也走了。如今,连他倾注心血培养、寄予厚望的嫡孙,也成了这般模样……

“确实,老爷子这心理承受力已经算顶天了……”陶西右感慨一句,随即拍了拍胸脯,“没事,你别担心,好好上班去。不就是不吃饭嘛?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医院。

高级病房宽敞明亮,米白色的墙壁与灰色地毯柔和了医院惯有的冷硬。监护仪上绿色的波形微弱而规律地起伏着,单调的“滴滴”声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沉闷。

陶西右拎着个果篮,轻手轻脚地溜进去,反身关上门。

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宽大的电动病床,床品是质地柔软的浅蓝纯棉布料,裴瑄闭着眼陷在宽大的病床里,花白的头发稀软地贴在额角,往日里总是挺直的脖颈此刻歪向一侧,手搭在被子外面,指节枯瘦,手背上的青筋像老树根一样虬结着。

曾经威严的老人,此刻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脆弱。陶西右走过去,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我知道您醒着呢,裴老爷。”

等了一会儿,床上的人依旧毫无反应。

陶西右也不在意,自顾自往下说:“听说您两天没吃饭了?”

裴瑄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太好了!”

陶西右嘿嘿一笑,“您这年纪,几天不吃饭,身子骨可就垮了。一垮,那离驾鹤西去也不远啦!哇塞!”

他夸张地感叹一声,“不是我恶毒啊……主要是吧,现在裴鹤京稍微在乎点的人,可就剩您了。您要是一走,他可就真成孤家寡人,只能什么都听我的喽!”

裴瑄的指尖又小小地抽了抽。

陶西右看在眼里,嘴角高高勾起,继续说:“你知道的吧?我们打算从旁支培养几个预备继承人,害,以后我就吹枕边风选我喜欢的。而且我打算把我三大姑八大姨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安排到坤元去。大集团公司嘛,工资又高,前途又好,有我坐镇,谁敢给他们脸色啊?”

越说越来劲,陶西右的声音都扬了起来:“诶对了,您那书房真不错!我琢磨着改建成我的电竞房,超大曲面屏,顶级主机,环绕音响!您那些宝贝字画古董嘛……放心,我给您收拾得妥妥当当,都请去杂物间安度晚年!您没意见吧?”

他像是刚想起来,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到时候您就算有意见……啧,怕是也说不了喽!”

“咳咳咳!!!”

裴瑄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胸腔剧烈起伏,枯瘦的手死死抓住被单,手背上虬结的青筋绷得如同要破皮而出。

陶西右连忙起身,作势要给他拍胸口顺气,却被裴瑄猛地一巴掌狠狠打开。

“你敢!!!” 裴瑄浑浊的眼睛终于睁开,死死瞪着陶西右,那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带着垂死挣扎的凶悍,声音嘶哑,透着不容置疑的狠厉,“你、你这小畜生……咳咳——”

“我有什么不敢?裴鹤京现在可是什么都听我的。”陶西右慢悠悠收回刚才被拍开的手,从果篮里挑了个最大最红的苹果,在手里掂了掂。

“瞧瞧,多好的苹果,可惜咯。” 陶西右一脸惋惜,“您不吃,那只能我替您享受了。”

“闭嘴!”裴瑄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却像破风箱一样漏气。他挣扎着想撑起身子,又徒劳地摔回枕头里,只能直直地瞪着陶西右,眼神里的凶狠几乎要溢出来。

“要我闭嘴可以啊,那您来喝点粥?您喝一口,我少说一句,你喝完了我立马就走。”陶西右拖长了语调,“你要还是不吃嘛,那我每天都来,好好给您规划规划您‘身后’坤元的美好蓝图,从哪个亲戚先塞进去开始说起呢?”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监护仪单调的“滴滴”声和裴瑄粗重艰难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