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第3/3页)

他循循善诱,极有耐心,慢慢教会她写字。

秋闱前,他说他是她半个先生,要来了那两件寒素的冬衣。如今那衣衫,还被他珍重收在箱笼中。

物是人非。

祝无执咀嚼着四个字。

舌根随之漫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滋味。

祝无执的指节修长,覆上温幸妤微凉的手背。她感觉到他胸膛灼热的气息,隔着薄薄的衣衫传来。

这触碰令她指尖不可控地一颤。

祝无执感觉到她细微的动作,回过神来。

他思索了几息,脑海中闪过一幅画面。

“我教你画幅雪竹图,可好?”

声音低沉,几乎是贴着她耳畔响起。

他曾因自负,亲手折断她这支青竹,害她变得死气沉沉,枯败颓唐。如今他想让她重新活过来。

温幸妤嗯了一声,没有提任何意见。

“枝节挺劲,凌寒不凋。雪落其上,愈显其苍翠。”

他引着她的手,笔锋侧转,竹节便在纸上立起,一节一节,坚韧不拔。

墨色由浓转淡,笔锋横扫,竹枝斜出,遒劲的线条在纸上延展,带着一种孤绝的韧性。

分明是照着庭院墙边,被暮春夜雨浸润的翠竹所绘,却带着冬日雪竹般,与她如出一辙不肯摧折的坚韧。

温幸妤任由他牵引,却有些心不在焉。

当年祝无执教她习字,亦是这般拢着手。

她初学握笔,总不得法,手腕僵硬,他温热的掌心便包裹住她的手,一笔一划,耐心牵引,悉心教导。

那时烛火温暖,他的呼吸拂过她耳际,如春阳化雪,万分柔和。

物是人非事事休。

一股酸楚无声地漫上喉头。

笔下行去,那本该挺直的竹枝末端,突然带出一丝微弱的颤抖,歪了一点。

温幸妤压下纷乱的心绪,不愿再多想,垂眼看着纸上的画。

“雪意。”

祝无执恍若未觉她方才细微的颤抖,只将声音放得更缓,引着笔锋游移。

笔尖含墨极淡,轻轻掠过纸面,留下飞白,宛如薄雪初覆,虚虚压住竹枝的苍翠。

祝无执握着温幸妤的手,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手腕的纤细,以及生机勃勃的脉搏。

他目光落在她脸上。

她眼睫低垂,投下浓重的阴影,遮住了大半情绪,叫他看不分明。

凉风将窗户吹开个缝隙,案上烛火一跳,光影剧烈摇晃,两人的面容也随之忽明忽暗。

雪竹图成。

雪意凛冽,竹枝清瘦坚韧。

案上烛光昏黄,两人得身影投在地上,恍若爱侣温情的相拥。

温幸妤退开他的怀抱,看着案上的画,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祝无执看着她沉默的脸,缓缓开口:“今晨早朝,有老臣泣血陈词。”

他顿了顿,凝视着她沉静清润的杏眸,低声道:“言我即位多年,中宫空悬,更无子嗣,此乃宗庙之不幸,社稷之大忧。”

看温幸妤神情未变,不曾恼怒,他才继续道:“我温言抚慰,但他情绪激切,竟意图触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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