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3/3页)
他害怕她醒来看到他,会再次崩溃寻死。他害怕看到她惊惧绝望的眼神,甚至连想象都不敢。
祝无执扶着床架,撑起僵硬的身体,缓慢离开了仁明殿。
外面寒风凛冽,雪片如织,皇城和远处的山峰,在弥漫的雪雾里只剩模糊萧瑟的轮廓。
万物都迷蒙着,他眺目望着漆黑的天,冰凉的雪片落在脸上,带走温度融化成水,寒彻骨髓。
他缓缓收回视线,回到拱垂殿。
祝无执沐浴更衣后,坐在御案边,面对堆积如山的奏章,一点要看的心思都没有。
他静坐了一会,只要一想到温幸妤悬梁自尽的场景,呼吸就会滞涩。
是他太迟钝,竟没发现她心存死志。
他曾以为她懦弱愚钝,后来又认为她赤忱坚韧,而如今……才明白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刚烈至极。
她是被他一步步逼上绝路的。
温幸妤就像是他生命里一只生机勃勃的鸟儿,他自私的把属于天际的鸟儿关进笼子里,据为己有。他囚着她,强迫她陪伴他,渴望和她长长久久。
这只鸟儿无数次冲破了牢笼,弄得遍体鳞伤,可都被他无情捉了回去。
他自以为是的为她打造了金丝笼,折断了她的羽翼,本以为这样就会令她屈服,让她放弃飞离。
她渐渐失去了鲜活,羽毛变得灰暗,却依旧撞得头破血流,哪怕是死,也要离开囚笼,离开他身侧。
祝无执想到过去,他无数次说过宁愿她死,都得留在他身边的话。
可事情真到了这一步,他却觉得慌乱恐惧。
他不想她死,他要她好好活着。
祝无执怔忡坐了很久,随侍的宫人都垂头静立在角落,战战兢兢。
殿内一片死寂,唯有窗外风雪之声。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起身,三两步走到旁侧的博古架边,从上面拿下个匣子。
木匣咔哒一声打开,里面放着很多杂物,和富丽堂皇的宫廷格格不入。
被悉心沾好的泥人,字迹娟秀的信,放干的香丸……
还有一卷画。
他把画取出来,拨开案上的奏章,小心翼翼展开。
那是初回汴京不久,他为温幸妤画的海棠夏困图。
当时他还没来得及画眼睛,就被赵迥宣入宫,此后再想画,却迟迟提不了笔。
他轻轻抚摸过画纸上美人的轮廓,终于明白该画一双怎样的眼睛。
祝无执命宫人研磨,他提笔,笔锋移动间,不过片刻,美人的面庞上就出现了双栩栩如生的杏眼。
眸光似水,柔韧却不柔弱。
停笔,他站在案前,静静看着这副时隔多年终于完整的画。
半晌,他眼中弥漫出浓浓的悲色,似乎做好了什么决定。
“拿火盆来。”
宫人闻言一惊,旋即领命去了,不多时便端来了火盆,放到案前后点燃。
祝无执那起画,一步步走到火盆边。
灼热的火光映着他的面容,却映不暖他苍白的脸色。
他攥着画的手指发僵,最后细细抚摸画上之人的眼睛,下一瞬,猛地松了手,将画直直掷了下去。
“腾”地一下,火舌窜高,开始吞没画上的景物和人。
每烧一寸,祝无执的脸便白一分,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发抖。
窗外雪还在下,风声呼啸。
烧至上端时,他忽然俯身伸手向火盆。
王怀吉骇了一跳:“陛下!”
祝无执把画从火中捡了出来,灰烬随之飞扬起。
画烧得所剩无几,景物残缺不全,恰好余下了他刚添上的双目。
他手指被烧出燎泡,却浑然不觉,攥着它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
良久,他喃喃道:“王怀吉,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王怀吉愣了一下,旋即明白皇帝在说什么。他对两人的恩怨情仇其实了解的不算清楚,斟酌着迟迟没有回应。
祝无执似乎并不想要回答。
他缓缓转头,望着窗外的风雪,“是我对不住她。”
【作者有话说】
抱歉有点卡[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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