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2/3页)
不止他知道,上辈子的刘缵想来也知道,不然不会在他对自己的图谋有所察觉之后,以阅兵为名将原本驻军在外的陆宁远忽然召回,特意在他面前炫以兵威,以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他想起来了,看着陆宁远一刀劈在呼延震铠甲上,那时候他想的是,好一座淮北长城!不知道这一次,这长城可是他的么?
门吱呀一声打开,亲卫把换上常服的陆宁远带进屋里,刘钦先他一步扬手免了他的见礼,让人把门带上,“行了靖方,没有别人,就不必拘束了。”
可谁知门关上之后,陆宁远看着反而更拘束了几分,肩膀绷紧了,从怀里拿出伤药,只瞥了刘钦一眼就挪开视线,“殿下还没擦净伤口?”
刘钦心道:你来得这么早,我怎么来得及?口中却说:“哦,还没有,那你先把药放旁边,坐下说话。刚才听你说断了夏人粮道,具体怎么回事?”
陆宁远把伤药搁在桌上,却不答话,“殿下想知道,一会儿我再为殿下拆解。我去打点热水,先为殿下处理伤口。”
刘钦见他自己手上的血还没擦干净,不知道怎么赶来得这么急,更觉奇怪,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了。”
陆宁远匆匆去了,刘钦打开伤药,在手指上沾了一点闻了闻,又扣好盖子放回原处。
过不多时,陆宁远洗干净了手,端着热水和毛巾回来,刚放在一旁,刘钦却先道:“有茶么?我口渴了。”
他刚回来不久,下人还未及奉茶就被赶走了,这会儿手边确实没水,陆宁远闻言便道:“我去要。”又转身出去。
过不多时,他带着茶水回来,放到刘钦手上。刘钦抿了一口,“太烫,没有凉点的么?”
陆宁远忘了可以叫人过来,转身又去换凉水。等他回来,刘钦接过茶杯,试试温度,仰头两口就喝干净了,空杯却不放下,仍拿在手里。
陆宁远道:“我再去多拿点水。”说完又转身出门。
刘钦在他后面摸摸下巴。
他不觉着陆宁远是对人献殷勤的人,今天看他如此反常,但又不像有求于自己,就起了试探的心思,故意支使他跑了几趟,看他作何反应。
谁知陆宁远瘸着腿跑了几次,神色竟然全无不耐,还和平常一样,他反倒有点过意不去,这次接过水,又喝下一杯,就搁在旁边,没再生事。
反而是陆宁远摸了下盆里的水,觉着有点凉了,再一次出去换了一盆回来,打湿布巾,在刘钦身前半跪着矮下身,问:“殿下都有哪里受伤了?”
刘钦在椅子上动了动,感到不大自在,草草挽起两边袖口,“差不多擦擦就行了,药晚点我让下人上。”
陆宁远不答,拿起他一只手,从小臂开始翻动着检查,避开伤口正中,沿着外缘小心擦拭起来。
刘钦任他握着手,布巾落在皮肤上,传来一阵阵热意,陆宁远那双能把他从前到后开出一个洞的手放得很轻,让他不但不觉疼痛,反而还有点痒。
他不出声,静静瞧着小臂上干结的血被一点点拭净,陆宁远去一旁把布巾上的血污洗掉,重新回到他面前,“殿下脸上也有伤口。”
刘钦看着他,“哦,那你也帮我处理了吧。”
陆宁远应了一声,弯腰凑近他,下巴下面的喉结轻轻抖着,把布巾折起来,支起的一只小角轻轻按上来。
被碰到的那刻,刘钦下意识偏了偏头躲开他手,但再下一刻马上便笑了一笑,解释道:“怪疼的。”
陆宁远有些慌张地张了张嘴,把动作放得更轻,轻到那一下下短促的呼吸喷在刘钦脸上,反而比布巾的触感还要更真实些。
刘钦回正了头,这次忍着没躲,抬眼看向他,陆宁远没有同他对视,半垂着眼睛,落下来的眼睫不长也不密,显得干脆利落。
刘钦忽然想,上一世如果他对陆宁远着意笼络,或者只是更亲密一些,没有在他来见自己时把他拒之门外,也会有这般光景么?
脖颈被人碰到,他一惊回神,陆宁远即刻拿开了手,用询问的眼神看过来。
刘钦看出里面的意思,答道:“不疼,没事。”陆宁远才又把布巾贴上来,小心翼翼地在那条差点割开他喉咙的伤口旁边抚过,手很轻,神情当中带上一丝怜惜之色,抿一抿嘴,低声道:“殿下……”
刘钦心中蓦地一震。
想他上辈子图谋大事不成,重来一次兀自贼心不死,还要再进这淌浑水里,非要搅他一个天翻地覆不可,看看最后他是能伸怀抱,还是和上辈子一样死在烂泥之中。
他所图既大,心性又坚,即便在夏营当中受过那么多屈辱,被身边最亲近的人背叛,最后更是被人稀里糊涂杀死,但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境遇,从没自怜自伤过。难道今日还要旁人来怜惜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