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第2/2页)
因此刘缵的富贵便是他自己乃至举族的富贵,刘缵若失势,那他自己便也跟着蹉跎了。无论于他还是于刘缵而言,在太子回京之前就把他除掉都是上策,他相信刘缵只是一时惑于私情,很快就会做出决断。
“申生与奚齐难道不是兄弟,可申生后来如何?”徐熙提醒道,“更何况如今太子之母便是骊姬一般人物,熙虽然久在江湖,对当年先皇后之事也是略有耳闻……”
当初刘钦的生母李氏专宠于刘崇,为谋夺皇后之位,很是使了些手段,终于让刘崇废了当时的皇后,也即刘缵的生母,逼迫其出家,更又废了刘缵的太子之位,改为衡阳王,至今每每听人以“衡阳王”相称,他还都会在心里暗暗皱一下眉头。
更不必提两年之后,他母亲便郁郁而终,他从此成了没娘的孩子,或许更不幸一些,在世上只剩下舅舅这一个亲人,再没有别人。徐熙所言,当真触及他心中隐痛,让他态度不由松动下来,可是……
“他毕竟是我的亲弟弟,当年之事与他无关,何必非要取他性命?”
徐熙道:“留他性命的法子不是没有,只是殿下试想,日后争斗起来,你手下留情,小太子也会如此想么?一旦他下死手,殿下到时候又如何应对?”
“他也未必就那般不顾情面。”
“熙只是假设。如果太子当真欲置殿下于死地呢,殿下会如何做?”
刘缵想一想答:“那是真有那么一天……那也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那便是了。”徐熙点点头,“先前在江北,朱孝谋事不成,已经打草惊蛇。小太子现在或许已经知道殿下对他动了杀心,以他的性格,殿下以为他会如何做?他怕是也抱着这么一句‘先下手为强’,在暗地里筹谋了,不然他何必在江北逗留那么长时间?”
说到这个,刘缵便更来气了,“你还敢提这事!那次就是你自作主张,居然事先一点招呼没给我打,就做下那么大事!一直把我蒙在鼓里,等失手之后才告诉我,让我给你善后……”他压低声音,下意识向窗外看看,“你可知道谋害当朝太子是什么罪?!”
“是诛九族的罪过。”徐熙一如既往应地痛快,“但熙也是为了殿下。”
“本想为殿下谋成此事,殿下既然不知,也就无需背上一个手足相残的罪名,可惜最后出了纰漏,朱孝似乎是临事变节了,非但没能得手,听说现在还当了东宫牙兵。等太子携他回京之后,难保掀起什么风浪,因此熙便将功补过,才给老邹去了那样一封密信,事出有因,还请殿下息怒。”
他说着说着,把话圆了回来,解释起自己又一次自作主张的原因。
当初朱孝变节,实在出乎他意料之外。朱孝是他物色许久找来的人,从听说周章在皇帝跟前自请出使,还要带上羽林后,他便开始寻找合适的人选,终于找到朱孝。
一来他贫家出身,心性淳朴,二来他家中遭逢变故,急等着用钱,三来他与太子没有什么瓜葛,与衡阳王也并不认识,最适合行事。于是他便亲自去见了此人,以衡阳王的名义出资给他妹妹治好了病。
果然不出他所料,朱孝感激涕零,发下些当牛做马的誓言,说一定要报答衡阳王。徐熙便把安排告诉给他,又嘱咐他对外不要和人说是衡阳王资助他的。
能看出朱孝当时的确迟疑,但犹豫片刻,仍是答应了,徐熙知道他这样的人,只要答应就不会反悔,无论如何都会做到,便稍借刘缵的人脉,略施手段,让朱孝进了派去江北的名单之中。
就是退一万步讲,他当真看走了眼,朱孝不是那种有恩必报的人,但他的妹妹还在自己手上,他行事时不会不考虑。
即使这样,他还是背叛了自己,实在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可是路途太远,消息纷杂,朱孝心中到底怎么想的,已探究不出,更不重要,当下最需要考虑的问题乃是他到底背叛到什么程度,小太子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如果知道了,就更不能放他活着回到建康!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刘缵也不好过多责怪他,以免凉了他的心,但对他所为实在难以苟同,尤其不满他两次行事都不事先问过自己的意思,因此只沉默不语。直到徐熙慢吞吞地又问:“要是殿下实在不愿,熙再给老邹写一封信,赶紧拦住他,说信中所写都是熙胡说八道,让他千万不要按此行事。两边距离不远,算算时间,应该还能补救,不知尊意如何?”
他像是能洞察人心,此话问出,便好似照彻刘缵肺腑。
刘缵咬着牙,既说不出来答应的话,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愣愣瞧他半晌,终于破罐子破摔般跺一跺脚,愤然拂袖而去,留徐熙一人站在原地,对着他的背影露出一个微笑,然后挽挽袖子,哼着小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