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第2/3页)
邹元瀚带着惋惜,看了陆宁远一眼,随后忽然把脸一撂,呵斥道:“前番你未奉明令私自出兵,几乎贻误大事,你可知罪!”
陆宁远解释道:“当时情势紧急,时机稍纵即逝,末将未及上禀,仓促出战,幸而袭破翟广,未酿大祸,请都指挥使恕罪。”
无论是他还是邹元瀚都知道,陆宁远出兵,岂止是“未酿大祸”,反而立了大功。要不是他当机立断出兵西进,烧尽翟广粮草,现在邹元瀚哪还能摸到翟广影子?要不是他这些天故布疑阵,借翟广杀心牵制住他,现在兰溪已为翟广所有,邹元瀚哪能这么舒舒服服入城获得一波补给?要不是他事先探知翟广那支伏兵所在,接应在前,报信在后,邹元瀚所部兵马现在恐怕早已经被杀败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就是他自己怕也成了刀下之鬼,哪还有在这里耍威风的份?
但情势如此,邹元瀚是非要给他个下马威不可,便置以上种种于不顾,冷哼一声道:“朝廷自有法度,军中自有军规,要是人人都像你这般各行其是,置朝廷号令于不顾,国家成什么样子?别以为你侥幸胜过一阵,便可脱罪,前几日之事,本将会具表朝廷,赖圣明裁断。”
陆宁远心中并不在意,拱一拱手道:“听凭将军处置。”
邹元瀚见他乖顺,就没再拿捏于他,转而道:“这几日流贼龟缩不出,如何诱他们出来与我决战,你有什么想法?”
陆宁远答:“以末将看来,既然我大军已至,流贼必然无意与我决战,恐怕过不多日就要想法遁走。如今翟广部与扎破天部合流,兵力强盛,难以一举攻破,但也省去我入深山密林搜寻之劳。以末将之见,不如上书朝廷,发函周边各省,各调官军把守省界,先将流贼困死于黄州府,以重军把断各条要道,断贼粮路。贼若敢攻城,则引军袭破其后,贼若坚守不出,则对其围而不打,严扼道路,坐等其粮尽自溃。翟广有人望而处卑位,时日一久,或许生变,趁势而击之,定可破贼。”
邹元瀚听他说到前面时还颇为不悦。按他本来打定的主意,既然大军开到,下一步就是要寻机与流贼交战,最好能将他们一举歼灭,以免夜长梦多。但听他说到后面,也觉有理。
这些流贼士气正盛,现在还是难啃的骨头,就是战胜他们,且不说自己借以立身的老本要赔进去不少,能不能抓到贼酋也还在未定之天。
要是按陆宁远所说,真能将他们困在一处,始终以重军相威胁,慢慢削弱,让他们进退失据,最后再一举袭破,未尝不是一个好法子。
邹元瀚如梦初醒,不动声色地向陆宁远瞧去一眼。他能有如此见地,实在惊人,这么一个好苗子,这么拔了忒也可惜,只是不知他乖不乖觉?
他轻咳一声,从帅案上取过一支狼毫,放在手里把玩起来。他不读书,只粗通文字,能读能写而已,平时自然没有什么风雅爱好,可这支毫管一看就价值连城,洵非凡品。
他向后一靠,倚在椅背上面,略微抬头看向站在案后的陆宁远,“你来之前,衡阳王还曾特地向本将致意,要本将好好照拂于你。殿下的这一番栽培苦心,你自己心里可要有数。”
他抛出话来,陆宁远如果乖觉,该是要向他纳上厚礼,以做投顺他们的敲门砖。如果稍蠢一点,看不出他这举动中的深意,不花钱的好话总也能说上一些。但是陆宁远哪样也没有做,而是从怀里拿出什么东西双手递交给他。
“末将来时,陛下命末将赍来一封手谕,要当面交与将军。”
邹元瀚一惊,不敢怠慢,当即站起来,绕过帅案,从陆宁远手里双手捧过,展开来一看,脸色登时变了,猛然抬头,眼睛看着陆宁远,对着他“嘿、嘿、嘿”一连冷笑了三声。
陆宁远神色不改。
邹元瀚把手谕合上,放在帅案之上。因为他转身的动作,旁边烛台上的火苗扯了一扯,他瞧得心烦,拿手指肚给掐灭了。手谕中大多都是些能想到的话,催促他抓紧破敌云云,但涉及陆宁远处,有一个字却是非同一般——
所有人都道陆宁远此来定是听命于他,包括他自己这几天想来,也觉太子费劲巴力塞来这么一个人,但如何驱使还不是要看他脸色,想想就觉着颇为好笑。谁知手谕里面提到陆宁远时,竟然有这么一句,“随邹元瀚破敌”,竟是有意让他独领一军,与自己没有从属关系。
邹元瀚如何不惊?
他回过神来,不由感叹,太子当真有能耐,这一个“随”字,不知使了多大的力,竟然能让宫里发出这么一道手谕。哼,陆宁远毫末之身,乳臭未干,带着区区几百人,也配和他并驾齐驱?真不知朝廷里都是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