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第2/4页)

他顿了一顿,随后悻悻地抬手一指陆宁远,“让这小子给耍了。他白天说要和翟广议和,晚上说打我就打我,奶奶的鬼一样!我当时……我当时,哎!当时也是不小心,正吃着酒,没提防让他给一锅端了,他老邹?连个影都没看着。”

他看看陆宁远。说也奇怪,陆宁远袭破自己那天,看着可龙精虎猛的,这会儿不知怎么,突然成了个病秧子,跟要把肠子咳出来似的,像是活不了几天。这一路上,陆宁远待他不算赖,他也就没太幸灾乐祸,只是忍不住想:他奶奶的,要是当天他也是这模样,老子一把捏死了他,还能让他擒住?

“当日具体情形如何?”刘钦追问。

扎破天不乐意讲自己吃瘪的事,偏一偏头,不打算说。可头一偏之后,刚好看见邹元瀚一脸紧张,马上转了主意。他为人看着粗疏,其实脑子却快,隐约猜出邹元瀚是拿自己撒了个谎,哪有不揭破的道理,便把当夜情形一一道来。

刘钦又问俘虏们:“你们好好看看,这是不是扎破天本人?”

俘虏们见了老首领,都无法抵赖,只得纷纷点头。刘钦又问:“他所说可是实情?”不待众人有所反应,又补充:“好好想一想,说错了的,可是欺君之罪。过后会把你们分别关押审问,口供如果互相出入,恐怕有人全家都要掉脑袋。”

俘虏们互相瞧瞧,又看扎破天,让扎破天两眼一瞪,登时心虚,全改了口,承认扎破天所说才是实情——当晚并没看见邹元瀚,他们是陆宁远人马被翟广打光之后,被邹元瀚借兵威强行带走的。至于为什么之前那样说,是关押途中,邹元瀚以他们全家性命相要挟,又许给他们事成之后可放他们一条生路的好处,才按他教的说。

“第一件事弄清楚了。”刘钦凉凉一笑,“不着急,还有后面的几件。”

他转向兵部尚书和周章两人的方向,问陆宁远当日大破扎破天后送去的捷报何在。兵部尚书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周章则从袖子当中拿出数本文书,神色平静地道:“陆宁远所发文书俱在这里。兵部收文后,并未呈递内廷。原件已佚,这些是臣抄录的副本。”

刘钦命人拿来,找到关于破扎破天那战的报告,当众读出,果然与扎破天所说若合符契。

堂下一时无人吭声,刘钦把那一本公文放在一旁,举起其他各本,道:“大同镇外,陆宁远尽烧翟广粮草,使其不能远遁,又设疑兵,使翟广进退不能,这才被困黄州府数月,几被全歼。觇知翟广于要路设伏之后,陆宁远一面发兵救援,接应邹元瀚马军,一面向其步军快马传讯,使其倍道兼程赶往交战之地,否则邹元瀚孤军轻入,已不是死在翟广、就是扎破天的手上了。”

“扎破天,我说得对么?”

“是这么回事。”

“后来翟广和扎破天分家,邹元瀚又一次轻敌冒进,追扎破天部,遭翟广前后夹击,折损万人!朝廷在黄州府的官兵,几乎损失殆尽。之所以苟全一条性命,乃是因陆宁远看准战机,趁鹅笼镇守备空虚,一举夺城,将翟广大军家眷并一应粮草辎重都控制在城内,方才一挽颓势。”

刘钦不再问扎破天了,转向邹元瀚,冷冷瞧他,“再后来陆宁远夜袭扎破天部,生擒其帐下众部将,不费一兵一卒。你邹元瀚却连一个小小的鹅笼镇都守不下来,因滥杀无辜失了众心,让人里应外合打开城门,只得狼狈逃窜,将大军驻防之处拱手让人。”

“陆宁远无处可退,只得在城外扎营,你则回到大同镇观望形势,等待援兵。陆宁远担忧翟广在大军合围之前突围出黄州,领一支孤军与翟广拼死力战,前后不过三千之众,却与翟广的万余大军于数日之间血战二十余次,使翟广死伤千余人,被拖得迟迟不得走脱,这才被我集结而来的大军围住,几被全歼。弹劾陆宁远损兵折将,便是为着这个。”

刘钦说完一件,便把一份公文扔在桌上,一时间只能听见他侃侃陈词和公文落下的“啪、啪”声。等说完之后,他两手也空了,话锋一转,“而你邹元瀚是怎么向朝廷报告的?”

“大同镇一战,是你大破翟广与扎破天联军。鹅笼镇一战,是你大破扎破天部,又把翟广打得元气大伤。官军四面合围,是你指挥调度有方,歼敌万余,一鼓破贼!你一个偾军之将,几无胜绩,有何等脸面,竟敢贪天之功据为己有?莫非真当我朝廷无人,任你黑白拨弄不成!”

邹元瀚忽地浑身一震,眼看着身子在椅子上面挫了一挫,看看他,又看向刘缵。刘缵不说话。

“几次作战的真实情形,除去陆宁远发往兵部的军报之外,你邹元瀚的部将也有些良心未泯的,写了证词在这儿。我这里的只是副本,原件已在下朝之后呈递入宫,算算时间,想来陛下此时应该已经读完了,如果没有……”刘钦又露出一个笑,“那便是我送去的东西太多,陛下一时还不及遍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