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第2/3页)
刘崇的问话旁敲侧击,他的回答也就只好隔靴搔痒,“陈尚书是国家大员,如何处置,只能由陛下乾纲独断,臣何敢妄言?”
说完,赶在刘崇面露不悦之前,他马上又道:“陈尚书为官多年,臣猜其案牵扯范围定是很广,陛下心有顾虑也是应当。非是臣推诿塞责,实在是兹事体大,究竟如何处置,只能断自宸衷。臣只有一个建议——”
他抬起头,直视着刘崇,以老友的身份劝道:“那就是无论如何,现在还想要一碗水端平,都是绝不可能的了。臣之前所说的,为万安计、为陛下自身计,还望陛下慎重考虑,早定大计,以免变生不测!”
他不肯给出人选,一是为了避嫌,二是他自己也始终举棋不定。明摆着的是,刘钦生性刚强,刘缵性情则更为和柔,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如果要从中选择一个,自然私心希望后者做自己的君主。只不过这样一来,于他也有不利处,那便是一旦刘缵继位,陈执中定当“舅以甥贵”,恐怕不是要压他一头,也要和他分庭抗礼,实在不是他所乐见的。
而刘钦所倚仗的,东宫旧臣在刘钦失踪之后,早随着圣驾南渡而出局了,剩下的人里,最拿得出手的也不过就是一个崔孝先,资历太浅,也没有多少人望,在此之前不久,还显得三心二意,刘钦未必会重用他,他也未必能威胁到自己。
刘钦主动向他示好,也足见他心里清楚自己对他能否顺利继位影响极大,刘缵想来也是一般。越是如此,他越不能轻易说话,不然万一最后的新皇不是自己所举荐的那个,定然对自己恨之入骨,到时候别说失势去位,就是性命都可能不保。如今大局未定,实在不宜贸然开口,只能让刘崇自己决定。
刘崇见他这当口还不肯明言,眉头已竖了起来,可旋即又想:我尚且拿不定主意,他又好哪去了?到底没有发作。岑士瑜有一句话说得很对,那就是在此之前,他始终试图一碗水端平,抬刘钦一手,就也抬刘缵一手,打刘钦一下,就也打刘缵一下。杀邹元瀚、提拔陆宁远,但新换上的将领还是同刘缵交好的人;刚禁足过刘钦,就又把陈执中下狱,始终不曾对哪边太过推崇或是打压。
这是他多年来用惯了的制衡之道,是他从年轻时便掌握了的帝王心术,这些年来无往不利,下面斗得越厉害,他这帝王就越能垂拱而治、安坐如山。可如今竟然不好用了么?
这碗水的确是端不住了。两边斗争愈演愈烈,眼看着已经势如水火。到了这个份上,刘崇才后悔起来,如果一开始就明确定下人选,把另一个逐出京去,何至于发展到现在这般骑虎难下的境地?更甚至于影响到与夏人的邦交!夏使在京城遇刺,如今此事刚刚发生,夏人摄政王那边还不及得知,等他知道之后,还不知要如何震怒,那时万一影响到本来已经就要签订的和议,两国战端再开,可如何是好?
他也知道,刺杀之事未必是刘钦所为,但无论是不是他干的,总之是因夺嫡而起。刘钦为着逼他处置陈执中,不惜牵扯进半个朝廷的人,归根结底也是为了自保。而刘缵也定不可能袖手旁观,今日之后,风浪只会越来越大。
他这边正自后悔间,却想不到这碗水洒得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加厉害。
在他审问陈执中的同时,刘缵秘密叫来府中的人,正是陈执中所说的恽文石,禁军统领。而当天深夜,朱孝从外面归来,秘密求见刘钦。
刘钦当时刚从别院回来,陆宁远仍留在那边练兵,听说朱孝晚饭时曾偷偷出府,现在又来求见自己,心里已经有所预计。果然,朱孝进门便先道:“殿下,晚间衡阳王命人传信给属下,以属下妹妹相要挟,要属下听命于他。”他在刘钦身边久了,渐渐说话时也就不像之前一样“俺”来“俺”去,变得和旁人一样,带上了点官腔。
刘钦问:“他要你做什么?”
朱孝答:“要属下密切关注殿下动向,监视太子府牙军,一有情况,随时去报!”他知道自己身处嫌疑之地,担心刘钦不信自己,说完之后马上又道:“他问属下殿下是否已经有所计划,属下说不知。请问殿下是否要属下假意编造一些,以麻痹他?”
刘钦不答,反而问:“他提没提到你妹妹?”
朱孝一愣,马上道:“提到了。他说事成之后,便将我妹妹放归,若我不是真心替他做事,让他发现,就……让我等着给妹妹收尸。殿下……”
他忽然跪地,仰头看向刘钦,“衡阳王替属下妹妹治病,那份恩情属下在江北已经报过了,现在他于属下只有胁迫之威,属下于他,也只有受胁之恨。殿下于属下恩深似海,再造之德,属下虽死不敢稍忘。请殿下放心,属下宁可与妹妹一道死了,也绝不受衡阳王挟制,任其驱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