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第2/2页)
周章身上猛地一震,好像让一把剑扎在身上,良久都没有再动一下。他定一定神,问刘钦:“你打算如何做?”
他想自己这般表现,刘钦应当不会再把谋划透露给自己,但刘钦为着争取他,闻言竟然稍一思索,就道:“既然你不喜,我就不叫你先生。茂澜,我处境如此,也不瞒你,一应谋划对你和盘托出,你便知我当真是走投无路,并非有心行此十恶不赦的谋逆之事。”
他竟然毫不遮掩地道:“我可用之人无非那些太子牙兵,还有陆宁远的北城兵马司也能稍稍助力,可这些人在禁军面前,实在没有一战之力。禁军首领恽文石,父皇始终觉着他对自己忠心无二,可他暗地里早被陈执中给好处买通,上了刘缵的船,我也是近日才知,恐怕父皇还不知情。如今他对我已不信任,我即便同他去说,他也只会当成是我挑拨离间,不会警觉。一旦拖到刘缵动手,他调动禁军,非但我性命难保,那时父皇处也必定凶险非常。”
“所以我意,先下手为强!先继续攻击陈执中,麻痹刘缵,让他以为我不会马上掀了桌子动兵。我已定于三日后的子时,由宫里安排的宦官打开西门,同时兵分两路,一路由陆宁远领北城兵马司,控制刘缵住处,一路由我亲率太子牙兵攻击武库,夺取盔甲兵器,然后入宫控制形势。禁军当中也有我的一个人,如果他能及时制住恽文石,则大家相安无事,损失控制在最小,一旦有变,我便只能同父皇一道,与其在皇宫当中交战了。”
他说得好听,但其实“同父皇一道”乃是劫持刘崇、挟天子以令诸侯之意,“想来你也听出此举实在冒险,中间任何一个环节出错,比如我未能及时攻破武库、或者宫门没能打开、抑或是没有马上便找见父皇、同恽文石交战不利,都可能兵败身死。但刘缵兵势更强,九死一生总好过必死无疑。”
周章思索一阵,道:“你说衡阳王要借禁军起事,可有实证?我可于御前向陛下说明。”
两人都知道,若能将此次宫变消弭于无形,自然是上策中的上策,可是……刘钦道:“他动手之前,如何会有实据?等动手之后,便什么都晚了。”
周章沉默不语。
刘钦又道:“你若能调京营之兵助我,我胜算便大得多了。”
周章忽地神情一凛,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京营是为拱卫皇都而设,岂可供相互倾轧而用?兵我不能给你,但你放心,你今天说过的话我也只当没有听见,绝不会对第二个人说。”
他没有直接指斥刘钦为乱臣贼子,已经多给了几分客气,刘钦一动不动地看他片刻,竟然也不多么失望,看来事先已有预料,又道:“既然不肯发兵,一旦宫中有变,你控制京营众将,不可轻动,也算是帮我了。这样如何?”
周章沉默半晌,忽地叹了口气,“一定要走到这样一步么?哪怕不这样,本来也该是你继承大统。”
刘钦却不答反问:“如果我大哥来找你,你也是一般回答么?两不相帮?”
周章道:“我是食君之禄,也定不会帮衡阳王做事。”
“可是我乃国之储君,”刘钦又道:“你明知道他要杀我,却坐视不理,便相当于帮他。”
周章神情蓦地一动,忽然从桌上抓过他手,“刘钦,你把你的消息来源告诉给我,我同你一道入宫,向陛下言事,将衡阳王与恽文石之事上报于陛下。陛下即便没有马上相信,也总会有所反应,不会让衡阳王如愿。你如果担心自身,这些天便去京营当中躲避,我向你保证,定不会有性命之忧。”
刘钦让他拉住手,心中忽地空了一空,随后定一定神,同样拒绝他道:“此时此刻我若离京,便是将大位拱手让与别人。即便我不走,刘缵的攻击也处处往我要害上面招呼。你已经知道了罢?他为着嫁祸于我,居然不惜刺杀夏人派来议和的使者,想让父皇一怒之下废黜了我。若非我马上将矛头对准陈执中,如何能安然出宫?我要在此时离开,固然能苟全一条性命,却恐怕此生再难有入京之日了。”
可他不离开,便只有两条路走,要么死于乱兵之手,要么杀兄夺位。且不说无论是哪一条路,一个乱臣贼子的名声他都再也别想甩脱,就单论强弱之形而言,总还是前者的可能性更大。周章还欲再劝,忽然听见门口一阵骚动,家丁一齐喊起来,拥着一道沉重的脚步声一霎时逼近了,眨眼的功夫已到房间门口。
那声音只稍稍一顿,随后,门板大开了,一道高大的身影现在门外。
同许多天前一样,陆宁远不打招呼,急匆匆闯入进来,见到周章,还有此刻正在他旁边、同他两手交握着的刘钦,如同压抑许久,再也忍耐不住般大声道:“周章不可信!殿下若要成事,绝不可与他共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