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第2/3页)

狄志回京后不久,宫廷当中便生了变,摄政王废黜天子,改立狄志为新帝,直到狄志登基的消息传来,狄庆才得知此事。

狄志的嘴巴真是紧,不曾给他去信透露丁点口风,就摇身一变做了皇帝。他当初奉诏西归时,是不是就已经知道了这件天大的好事,却对着他隐忍未发?他怕和自己说了,自己会坏他的事么?还是怕自己接受不了,索性不说?

在他小时候,夏国宫廷间很是有一番手足相残、弟兄倾轧的人伦惨剧,亲眼瞧见多少颗人头落地,平心而论,狄庆绝无夺大位的心思,尤其那位置上的还是他的同胞兄弟。

他更知道,狄志做了皇帝,定不会亏待了自己,也许还会因为对他有所愧疚,加倍补偿于他。只要他别做得太过分,不引人忌惮,他这一生会过得比朝中任何一人都好,要兵要粮要权要钱,狄志都会无有不允。

但即便如此,他每每思及此事,越是想,越觉心里窝一把火,无论如何都浇熄不得。

率军缓缓行进了一月有余,雍国的种种消息越来越多地传来,那边同样是新帝即位,新换上的小皇帝不知韬晦,刚一上台就同人斗得不可开交。

传闻他们朝中君臣失和,不知到了什么程度,但有一点可以探听明白,那就是雍国南部起了叛乱,叛军足有十万之众,雍国朝廷几乎是举江南之力、倾半国之兵前去平定,如此良机摆在眼前,岂能错过?

狄庆摩挲着羊皮舆图上的长江水文,八百里加急塘报在他案头堆成小山。汉人辛应乾捧着《江防要略》谏言时,他正用匕首尖在建康城上轻轻点着,闻言猛一撒手,刀尖钉穿地图,扎进帅案里面。

“这方略能用,写一份报给朝廷!”

不料辛应乾却摇摇头,“天子是持重之人,定不愿大帅在此时起什么事端。大帅如果发问,天子复书,必是要大帅谨守和议。”

狄庆问:“那你的意思是?”

辛应乾的那双小眼睛紧紧盯着他,“生米煮成熟饭!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狄庆沉吟了。

他知道辛应乾的心思。这人是个汉人,是前些年他大夏国还在草原时被他们俘虏后投降的,深得他摄政王兄的倚重,因此青云直上,如今已到了宰相的高位。这次摄政王东征,也将他带在身边,足见信任,一应后事也由他处置。

但朝中还有另一个汉人,比他投效得更早,没有随军东征,却是留在京里助新皇稳定朝局。如此一来,远近亲疏便有别了。

辛应乾向他如此进言,未尝没有私心,狄庆想,他十有八九是想借着自己的东风,将朝廷上的另一个汉人吹到自己下面去。但即便洞察了他的意思,狄庆对动兵之念也仍是心动不已。

旁人都以为他的摄政王兄是暴病而死,却只有包括他在内的少数几人知道真相。王兄放权之前,从容安排了“身后事”,朝政没有旁人想象的那样难以收拾,他此时出兵,不算太过胡来。如今雍国形势如此,现成的大功递到他的手里,他不能两手一撒,给它掉在地上。

他要借此机会立一大功,给同胞兄弟、现在的皇帝狄志看看,也是给那些朝臣看看。他心里梗着一口气,非如此不能吐出。

狄庆为了防止人多口多,谁把消息偷偷泄露给京城,坏了他的谋划,没有找太多人商议,只找了几个心腹,加上一个辛应乾,共同商定了南下的事。

他将押送王兄灵柩的任务交给另外一个同姓宗室,分了一千兵马给他用来护送,然后不打招呼,忽然由荆鄂南下,趁着雍国全然不及反应的时机兵分两路强渡长江,大肆劫掠沿途州县。

如他所料,雍人果然没有还手之力,他所过之处几乎没经历什么像样的抵抗,雍军各地驻军要么人数太少,不敢撩拨他的虎须,只龟缩城中不动;要么闻风逃遁,生怕触了他的霉头;胆量最大的,也不过就是派兵不远不近地缀在他身边,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只是做出一副忠勤任事的样子,不知是给谁看的。

草谷年年都打,只有这次收获颇丰。这是因为每年到了秋高马肥之时,雍国就会预做准备,对他们的军事行动有所提防,但这一次雍国朝廷打定主意以为他们定会好好信守盟约,不会南犯,因此各地都不曾坚壁清野,百姓也没有迁入城内。

加上雍国内乱正亟,守军中的能战之将、能战之士都被南调,无力同他相抗衡,十五日之内,他便连破数县,俘虏丁壮百姓三千余人,劫获粮草无数。

取了如此大功,按说已经够本了,但狄庆既然来了,就不愿草草撤走。他要看看雍国会作何反应,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如果雍国置之不理,以为他饱掠过了便会引军自退,那他便杀一个回马枪,趁此夺战他一二坚城,为之后全军南下预做准备。而如果雍国胆敢集结大军反扑,那他当走则走,当战则战,战则要寻机消灭其主力,让他们元气大损,数年间不敢再与他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