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朱孝带着人四下散开了,分去各处把守,防止有人误打误撞地闯入。刘钦喊过那一句后,却再没察觉到他们,只是伸手在陆宁远肩头使劲一推,这一座今世还未筑起的长城便轰然倒地了。

刘钦俯身低头,这次不是被陆宁远坐在马上冷冰冰地俯视,而是他居高临下地看向他。他紧紧盯着陆宁远,陆宁远也全未躲避,同样紧紧盯着他。

在他的这双大多时候都只有平静之色的眼睛当中,飓风已在怒海掀起万丈狂浪,高悬在半空当中摇摇欲坠,刘钦知道,最多在下一刻,它们便要排山倒海,猛地朝自己拍下了。

可有什么好怕?浪头一落,他决不会被席卷其中,粉身碎骨,他是将要站在这浪顶的弄潮儿,这滚滚怒涛就是再猛烈十倍,他也将昂首临于其上。

于是他把手捏在陆宁远腰侧,凑近过去,一偏头叼住他一下一下不住滚动着的喉结。再然后,千丈浪头齐齐朝他拍下,他亲手打开锁头,将那头让陆宁远竭力压抑在高高隆起的肌肉后的虎兕放出柙。

原来这便是真正的爱么?竟这样猛烈!

在第二世的二十四岁这年,刘钦终于第一次知道,原来当两个人交予彼此的一样多时,这爱情震动起的巨浪竟是峦叠千尺,声撼半天,冲刷在人身上,竟能如此地荡心露骨,摇荡神魄!

他让这重重怒浪冲刷着全身,也同样激情地拥吻着拍来的一道道大浪,到后来,他自己就成为了这最大最高的一道。他席卷着,怒吼着,冲荡着,撕扯着,上一刻催动起海雨天风,扬波飙举,将一切吞没进去,下一刻又反被磅磅礴礴无数道同样的浪没入其中,粉身碎骨,化作一大片白色的泡沫。

风在敲着太阳,满天鼓声隆隆隆隆,催促着迷乱的神魂。快一点、再快一点……思绪是一截一截的,交叠的身体溢满了汗,欹斜的红日一时大亮,从那里面喷薄出滚烫的水流,淋在这一整片原野。

不远处,草尖上抱着一大颗水,却不是秋露,自顾自摇摇欲坠。一头母鹿轻快着四蹄,在林中风一般地掠过。野狼在湿润的泥地间留下脚印,枯黄的叶子飘落下来,刚刚好将它遮住一角。

两匹骏马在地上吃饱了秋草,站在原地,悠闲地甩着尾巴。不知它们能不能听懂彼此的语言,只偶尔有一匹抬头仰望天际,发出一声长啸,另一匹便也扬首振鬣,萧萧长鸣。夕阳打在它们背上,将白马与旁边的紫骝马都勾上一层淡淡的金边。

刘钦从晕眩间重重跌在地上,太阳已挂在树梢间了。一团一团漆黑的树影悬在头顶,偶尔掠过一只归巢的鸟,翅膀一收,便没入进去,一眨眼就消失不见。

他一声一声喘息着,胸脯一下下扬起,像是刚刚催快马行过百十里路,思绪追不上他的身体。好半天的时间,他才真正回过神来,回味起刚才那一场他从未经历过的骤雨疾风。

他轻轻一动,便从与地面的相贴处漫起一阵疲惫,这疲惫不是倦意,而是满足,仿佛骨头被揉得酥了,一块一块散落在地。再一动,接下来涌上来的便是疼痛。

浑身上上下下都在作痛,痛在皮肤、痛在筋肉,好像他是一块铁,刚在铁匠手里经受过千锤万打,重新被打作人形。怎么会这么疼呢?

他后知后觉地感觉奇怪,正待要翻身坐起,陆宁远的手臂却伸了过来。先是手,然后是身体,最后是他因头发散开而显得毛茸茸乱蓬蓬的脑袋。陆宁远拿身体阻拦住他,两只亮晶晶的眼睛悬在他头顶上方,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刘钦等待着他,在等待的间隙中忽然想,方才的场景在他头脑当中竟然这样模糊,只有些零零散散的片段尚能回忆起来。

在刚才他纵情恣意之时,陆宁远可是也有同样的欢愉?他那时的神采、动作是什么样的,可曾按捺不住发出一两声低唤抑或呼喊?那两只一直、一直看着他的眸子,从始至终在极力对他诉说着什么?

他还没有来得及回忆起来,陆宁远就压低了头凑得近了,额头轻轻抵在他下颌,嘴唇贴在他锁骨上面,问:“我也想亲一亲你,好么?”

刘钦听得一怔,随后一笑,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便反问:“有什么不好么?”

陆宁远声音当中有了赧意,却只有一点,“我想要亲很久……”

刘钦更觉好笑了,既漫不经心,又好像许诺般道:“时间还长。”

刚刚说完这句,陆宁远半挂在他胸口前的身体便好像忽然软了,随后刘钦就觉锁骨那里湿漉漉地一热,陆宁远温暖的嘴唇紧紧贴在上面。

他好像有点紧张,又或者是因为激动,那两片嘴唇离开时竟轻轻发着抖。他没有发出声音,低着头,也瞧不见是一副怎么样的神情,只是将下一个吻落在刘钦肩膀上面。